天雪山上的冬天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
簌离从冥想中醒来,觉得屋外映进来的日光比往日要更明亮一些。她推开窗子,才发现小楼之外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虽说这里的天地法则压制修士,但炼体巅峰的修为也足以让人不惧寒暑。
簌离下了楼,推门出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想来是昨夜下了一夜,积雪很深。
她像往常一样走到花圃中去照料自己养的雪兰,顺便收集了叶子上的落雪。等她忙碌完,捧着一瓮雪走出花圃,就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太熟悉了,她干脆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两个青年并肩绕过竹林。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这边的山路一到下雪就特别滑,之前有好几个人都在这里摔了。”
抱着小瓮的女子立在小木楼前,口中说着嗔怪的话,面上笑意盈盈。
润玉猛然顿住脚步。他回头想找带自己来这里的人,却发现对方停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位置,没有继续往这边走。
而女子已经行至他的面前。
“鲤儿?”簌离十分疑惑地看着郁烈远远站着,带着点熟悉的笑意朝她挥手,但就是不上前,而自己的儿子面色大变,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他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她随手将小瓮丢在雪里,半是担忧半是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
润玉看着她。
他记得自己失去她的年岁,却从未想到有一天能够看到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母亲?”
簌离从这声呼唤里听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孩子。
“你不是……你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鲤儿,对不对?”
她熟悉鲤儿的一切,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性情。她的鲤儿不曾有这种虚无寂灭、骨重神寒的姿态,也不曾有这样一双寂然苍凉的眼睛。但他眉目间熟悉的微小细节,却又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心痛。
润玉凝望着母亲的容颜,涩声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簌离笑了一下,“那你一样是我的孩子。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我很想念您。”
“我知道。”簌离轻轻抱住了他,“我知道。”
“我……”润玉的声音哽了一下,“我曾经有很多话想要对您说。”——只是再也没有机会。
“现在我在这里,”簌离拉着他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
等两个人都走了,郁烈才走过去,将惨遭遗忘的小瓮从雪里捡了出来。
然后他站起身,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
“说句实话,你这样出现真的挺吓人的。”他说,“我还以为明月楼的楼主不会离开初月峰。”
沈明月淡淡地说:“我住在云殿,不是住在牢房。”
郁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是开了个玩笑。他笑了几声,“好吧。你是为他而来?”
沈明月点头。
“只是一点小意外,”郁烈比划了很小的一点点,“不会影响到你所庇护的地方。”
“我知道。”沈明月的声音还是很淡,她似乎并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想法,“我只是来看看。”
“神祇也会有好奇心吗?我以为命运分支在你们看来早已是司空见惯的。”
“命运分支?”沈明月终于把视线从小楼的方向收回,侧头看他,“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难道不是?”
“不。”沈明月摇摇头,“真正的命运分支世界是很难形成的。”
她轻轻抬手在面前的空气中一抹,一条金色的光带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显现——她显然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受天地法则的限制。
金色的光带像一条河水,从无尽的虚空中流出,一刻不停地流向另一片虚空。而在它奔涌流淌的过程中,不断有水花溅起,形成一个个透明的金色泡泡,又在下一瞬无声地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