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只剩许嘉实一个小孩。
他想到上个月放假的时候,天没有下雨,自己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是他知道,爸爸妈妈努力赚钱不仅是为了给自己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给更多人更好的生活,所以没有埋怨。
他右手揪着保安叔叔的裤缝,小手下面的布料褶皱一片。
保安叔叔好几次叫他去屋里等着,但小男孩板着一张小脸,一遍又一遍,固执又坚定地拒绝。
“爸爸妈妈告诉我,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男子汉要言出必行。他们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今天会一起来接我,所以他们一定会来的!”
……
雨几乎停了,风也渐渐熄了。
可是校门口的马路上依然没有动静。
“保安叔叔。”
许嘉实看了一眼手机上拨打了十几遍,但仍然无人接听的号码,抬起头,白净稚气的脸上还挂着刚才被风裹挟而来的雨丝。
他身上湿了个透,眼神却很坚定。
“好的事情都会晚一点来的,对吧?”
保安叔叔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嘉实说得对。”
天色已经是一片漆黑。
手机里终于传来一阵铃。
许嘉实跺了跺站麻的脚,眼神看向保安叔叔,兴奋地指着自己的手机,对他做口型:“我爸爸妈妈要来了!”
保安叔叔拍拍他的肩,又冲他比了个“耶”的手势。
小男孩接电话的手都有点抖。
“妈妈!你们要来了吗?!”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才是陈笑带着抱歉的语气:“嘉实,爸爸那边紧急开了一台手术,妈妈这边也有点急事,暂时走不开。妈妈已经联系了你的老师,麻烦她暂时替我们照顾你一下。”
许嘉实愣了愣,心里控制不住的失落起来,但是又很快原谅了她。
“妈妈,我可以乖乖等你的呀!你可以忙完了再来接我的!”
电话对面的人有些哽咽。
陈笑还没想好怎么回话,身后就传来一声喊,电话在匆忙中被挂断。
许嘉实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盯了好久。
没掉眼泪。
当晚,许嘉实发烧到39度6。
他觉得浑身都又冰又烫,神志迷迷糊糊的,只剩了唯一一缕清明的意识,勾在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匆忙场面。
小男孩急切地抓着老师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哑着嗓子问:“老师,为什么我生病了,妈妈不回家来照顾我,却在医院里照顾别人呢?”
老师鼻头一酸,抿着唇,也答不出来。
但其实许嘉实是知道答案的。
从他们把他送进托儿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开始变得很沉默。
既不相信别人的承诺,也不轻易给别人承诺。
上小学之前,许嘉实跟许新言和陈笑说,学校的饭不好吃,他吃得不开心,学校的床也太硬了,他睡着不舒服。他希望他们能给他找一个离家近的学校,他可以每天自己回家、自己烧饭、自己睡觉,自己照顾自己。
陈笑和许新言同意了。
其实,许嘉实心里,还是多少存了点希望的。
如果他们三个住在同一片屋檐下,相互总能多见着几次。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学会了自己做所有的事。
学会钻进被套里套被子,学会站在凳子上烧饭,学会蹲在浴室的地板上洗衣服。
也学会了熬夜。
刚搬回家的那段时间,日子的确很有盼头。
虽然陈笑的排班昼夜颠倒、日夜不分,许新言又常常加班,很晚才回家,但只要他熬的夜够晚,就每天都能等到人。
能趴在门缝后面看到他们,即使不说话,他都觉得好开心。
但这样的日子并不长。
陈笑和许新言的资历都不算年轻,跳槽到市四院来,也是冲着升职去的。
他们有越来越多的工作和越来越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