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深吸一口气,扫视一圈四下已空了的座位,面色慢慢恢复。
她挺直脊背,端坐着,轻声道:“不必,让他们继续吧。”
教坊使遂挥手示意众人继续。
一场盛大歌舞,萧淑妃独自一人从头至尾看完,又强打着精神对教坊使提了几句需改进之处,方在傍晚时分,自清晖阁离开,往拾翠殿行去。
因今日来时,她未乘步辇,是以回去时,兰昭问她是否要将步辇抬来。
萧淑妃只摆手,一言不发地一人行在前头。
起先,她还慢慢地走,可紧接着,便越走越快,像是要逃开什么一般。
兰昭不放心,忙加快脚步跟上去,道:“天已快黑了,路上不平,恐有碎石,淑妃且当心些,让奴婢扶着吧。”
萧淑妃这才回头,一双美目里竟隐隐有了泪意。
她望着兰昭,语带哭腔:“兰昭,陛下……他怎么能……”
兰昭心下恻然,细声安慰,又悄悄命身后宫人先去将步辇传来。
然而大约是撑了整整半日,方才又一下走得疾了些,原本还立在一旁的萧淑妃忽而眼前一黑,一声不响便栽倒在地。
一时众人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将她送回了拾翠殿。
……
承欢殿中,宫人们自皇帝的旨意到了之后,便欣喜不已。
她们都是民间的平民女子出身,才入宫在掖庭宫学完礼仪不久,便被分到望仙观去了。
起初她们只以为伺候的这位娘子大约会在望仙观幽居许久,哪知不但搬来了承欢殿,更成了贵妃。
那可是皇宫中除了太后外最尊贵的女子。
尚且稚嫩的小丫头们纷纷有种跟着主人飞上枝头的喜悦。
丽质却是淡淡的。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况且,贵妃之位,会给她带来短暂的地位与尊荣,可更多的,却是对将来的隐忧。
她从皇帝赏赐的金玉中挑了几件,分给殿中的几个小丫头,又在她们乐得合不拢嘴时,仔细告诫其谨言慎行后,便放她们离去了。
傍晚时分,李景烨终于自宣政殿脱开身,换过衣衫后便往承欢殿来。
其时丽质正捻了些干花往春月新做好的香囊中填去,见他进来,便起身迎上前去。
李景烨眉眼间有几分疲累,在她靠近时,稍稍舒展些许。
他伸手托着她的肘,止住她要屈膝行礼的动作,将她拉到怀里,抬起她下颚问:“膝上可还疼?”
丽质摇头轻道:“陛下派来的女官已替妾敷过药,现下已不疼了。”
“让朕看看。”李景烨将她打横抱起,放到榻边,伸手脱下她的丝履,将她衣裙撩起,裤管卷上,露出两条洁白纤细的小腿。
圆润的膝盖上,原本的红痕赫然变成两块拳头大小的青紫色淤痕,横亘在洁白肌肤间,触目惊心。
李景烨眼中闪过几分心疼,不由伸手抚上淤痕。
“朕已同太后说过了,往后无事你不必往长安殿去。令月那里,太后不舍得训斥,朕已经命她闭门思过三日。”
他抚摸的力道很轻,摩挲之间带来一阵细细的酥痒,引得丽质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怖,妾早就不疼了。陛下不必为了妾斥责公主,更不不必忤逆太后。”
李景烨轻叹一声,将她揽在怀里,握着她受伤的右手道:“朕如此,也不全是为你,令月大了,总这般性子不好。子晦虽不曾同朕明说,朕心中却明白,令月这般追逐他,也着实令他难办。”
丽质柔柔靠在他肩上,闻言想起裴济,唇边闪过笑意:“裴将军平日看来便一点也不近人情,想不到连公主也敢拒绝。”
“子晦啊,他就是那样的性子,朕有时都要怀疑他是否不喜欢女人。”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笑。
丽质看了他一眼。
他一手揽着女子柔软的腰肢,渐渐已有几分意动,不由将握在手心里那只柔荑凑到唇边,摩挲着伤口边缘,一点点亲吻她的指尖:“好香,丽娘方才在做什么?”
“妾正做香囊呢。”
丽质缩了缩指尖,别开脸要避过他灼烫的视线,却被他捏住下颚重新扭回来。
“陛下还未用晚膳……”
李景烨掌着她的腰,俯首覆上她的唇,含糊道:“朕的晚膳便是丽娘。”
丽质推不开,只好由他将自己推卧到榻上。
二人正衣衫半敞,纠缠亲吻之际,屏风外忽然传来何元士小心翼翼的声音:“陛下,拾翠殿来人了,请陛下过去一趟。”
“让他回去,朕明日再去看淑妃。”
李景烨头也不抬,只顾垂眸凝望着眼前的美人,语气中也带了几分不耐。
萧淑妃素来温婉知趣,不会无事来请他。若是平日,他定会前去。只是眼下美色当前,他颇有几分什么也不想理会的意思。
然而何元士却并未离去,只又道:“陛下,拾翠殿的人说,方才淑妃自清晖阁回来的路上突然晕倒,眼下已请司药司的女官给诊过脉,淑妃——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李景烨动作顿住,原本炙热的眼神稍稍冷却,变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