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过年,就在老苏的宅子中,苏太太已经怀孕八个月,虽说身子沉重,但苏太太还是张罗了丰盛的晚饭,饺子,馒头,面,各个地方的吃食都有,而宅子中每一个下人都拿到了双份的赏钱。
众人说笑着一起守岁,夏天青在这样的热闹之中,难免会想起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她今年过年,是怎样过,还是像往常一样,和夏太太一起过吗?
夏天青猜的没错,吴姨娘这会儿,是在夏太太屋内,自从夏老爷去世,家业各自分开,吴姨娘搬出去,夏太太和吴姨娘之间多年的芥蒂都解开了,两人之间倒比原先要好了许多,因为夏天青不回来过年,夏太太早早就命夏大奶奶,把吴姨娘接回来,好一起团聚着过年。
吴姨娘却不过夏太太的好意,也就回到熟悉的上房,陪着夏太太说笑。不知道是吴姨娘的错觉,还是真的,吴姨娘发现连丫鬟们,似乎都对自己笑的更真心了,至于说原先就会有的,时不时被人刺一句这样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
人心情一欢喜,就难免会多喝一点酒,吴姨娘手中端着酒杯,和夏太太两人躺在炕上,火炕烧的暖呼呼的,再盖了毯子,外面就算再冷,这屋内是暖和的,人的心也是热乎的。
“我原先,从没想过,和太太会有这样和和气气的一天。”吴姨娘喝一口杯中的酒,半闭着眼睛说。
夏太太也笑了:“是啊,原先,我以为我们两个,是会一直斗,你有儿子,我也有儿子,我儿子能干,你儿子就更能干。”
“是啊,那时候我以为,以为总有一天,我要穿戴了你的衣衫,然后坐在正厅,看所有人都给我磕头,再不是那个可怜的,跪在你脚下,忏悔自己怎么就被老爷,被老爷……”
吴姨娘想起当年,那时候,她才十六岁,十六岁的丫鬟,其实,还什么都不晓得呢。吴姨娘只晓得那时候,自己很惶恐,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忏悔,才能得到夏太太的赦免。
夏太太瞧着吴姨娘:“其实,你的年龄,也不大。”
“我是在这后宅之中,硬生生磨老了。”吴姨娘也感慨地说,在这后宅之中,日复一日地,算计着,想着什么时候,老爷多给了一点宠爱,想着什么时候,多得了一点体面。
其实,那些宠爱,体面,都是虚的,都是算计不来的,也或者,那些宠爱,体面,也是男人们给的。
吴姨娘长长地叹气,夏太太笑了:“我听说,天青,他说,和江姑娘定亲了。”
“他没有和我说,但我晓得,我拗不过他。”吴姨娘这句话中,含有伤心,自己对儿子,当然是希望儿子好好的,可是儿子呢,却总有自己的主见。
“江姑娘,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天青呢,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后宅女子,能配上的。”夏太太安慰着吴姨娘,吴姨娘笑了,是,他要选自己心爱的女子,做他的妻子,他想要,在天空高飞,不受家族束缚。所以宁可,舍弃掉那些庞大的产业,也要换一个,自己飞翔的机会。
外面传来嘈杂声,吴姨娘皱眉:“到底是谁,这样没眼色?”
“随他们去吧,也吵了好几天了。”夏太太摆摆手,意兴阑珊地说着,现在家里家外的事儿,夏太太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了,任由这些小的去折腾,折腾来什么,就随他们去。
吴姨娘也意识到,是因为什么吵了,吴姨娘不由摇头叹气,夏太太笑着说:“瞧瞧,这会儿你倒是家中最清闲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吴姨娘搬出去住,还是木大嫂打理她的日常起居,还有这家中大小事务,于是吴姨娘只用每日想着吃什么喝什么,闷了就让人去请自己的嫂嫂弟媳妇过来,她们往往还会带上自己的孙女们。
吴姨娘手中有银子,见了这些侄孙女们,有那乖巧聪明的,就赏她们一样半样的,说的是给她们做嫁妆,但大家心中都明镜似的,这就是贴补家用。于是这嫂嫂弟媳妇们也欢喜过来,能吃上一顿好的,还能有东西,再说这边的下人们,对吴姨娘的嫂嫂弟媳妇们,可不敢看不起。
吴姨娘这日子,过的真是逍遥自在。夏太太这边呢,人多口杂,再加上夏二爷一家都没搬出去,夏二爷想做名士,不把那金银放在眼里,夏二奶奶可是个算账的好手,因为今年只有行会的分红,没有货栈的利息,那银子分的难免就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