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带毒的糕饼,是如何越过重重查验呈在皇上跟前的?那个宫女身后又有什么牵扯,蒋韶为何这般巧进宫来,这些你都知道吗!”
郎中令羞愧难当,垂头不敢答话。
“不知道就滚去查,查不明白提头来见!”
郎中令咬咬牙,起誓般道:“臣这就去彻查,将功折罪。”
看着郎中令躬身退走的背影,虞妗凝眉若有所思良久,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娘娘。”
是蒋韶。
他仅仅着了身直裰,上头还染着血污,手掌处缠着白布,渗着血,多少有些狼狈,身后的陈放抱着他时常穿的,鸦青色的鹤氅。
蒋韶静看了一会儿虞妗,上前来躬身行礼:“天色已晚,更深露重,娘娘且注意玉体,莫要着凉才好。”
第三十章
虞妗来得急, 秦宴那件鹤氅落在他的车架上忘了拿,这会儿还穿着那身素衣长衫,手脚冰凉不说, 唇瓣都染上了乌青。
蒋韶将陈放手中的鹤氅取来, 要给虞妗披上:“皇上已经醒了, 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娘娘归来否,一直不得您的消息,皇上很是担心。”
虞妗抚开蒋韶的手, 看着蒋韶笑:“蒋卿不是瞧见了?哀家好得很。”
恰好青黛将她的狐裘和新置了碳的手炉拿了来, 闷不吭声的伺候虞妗穿上。
蒋韶笑了笑, 眉目温润,他没有看错虞妗的笑不达眼底,却也不在意, 由着她任性。
虞妗越过蒋韶,径直走进殿中。
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去, 细密的寒意爬上脊背, 虞妗阖了阖眼, 压住乱了的呼吸。
秦寰倚在床头靠迎枕上,双目微阖, 因失血太多, 脸唇皆白, 他赤着半身, 由着太医在他右臂处缠上厚厚的白条绷带。
待包扎好后,太医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跟商陆嘱咐着。
秦寰见虞妗来,顿时眉开眼笑,纵然虚弱不已, 虞妗仍能看到他眼睛里发自内心的欢喜。
商陆见他二人似有话说,便领着边上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待四周无人后,秦寰才低唤了声:“母后……”
虞妗在他床边坐下,轻声说:“皇上可无碍?”
秦寰笑弯了眼睛,一点点外露的锋芒收敛成无辜的孩子气,带着委屈和虞妗撒娇:“疼的。”
虞妗摸了摸他的伤处,问道:“齐太后可来过?”
秦寰摇摇头,偎在虞妗身边,轻声说:“还未和她传消息。”
虞妗将他塞回锦被中,一边说“皇上好生歇着吧,郎中令已经去查那宫女的来路,相信不日便能真相大白。”
秦寰忽而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是要好生查查,那宫女口口声声奉皇叔的口谕,来杀朕。”
虞妗凝眸看他:“皇上觉得此事乃摄政王所为?”
秦寰不敢看她恍如洞悉世事的眼睛,埋首她的颈窝里,谁也瞧不清他的神情,只听他闷声说。
“母后,儿臣不相信的,皇叔若是要杀儿臣,定然不会给儿臣半分活着的机会,况且父皇去时曾要他立下毒誓,生死衷心于朕,朕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绝无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到秦寰提及嘉顺帝,虞妗蓦然勾起一抹无声的笑。
虞妗未在长乐宫久留,见秦寰面露疲态,便起驾回了桂宫,换了身衣裳便去御书房见秦宴。
比之整个燕宫里焦头烂额,这身处漩涡中心的秦宴,却好似个没事儿人一般,闲适的坐在一处饮茶。
忙活了一天,虞妗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让人在御书房起了膳台,与秦宴一道儿用晚膳。
才吃几口,便听青黛通禀说,郎中令左合德求见。
虞妗前脚离开,后脚齐漪便到,不顾秦寰身子疲累,在长乐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领着她长亭殿里的宫人在长乐宫鸠占鹊巢,口口声声恐有旁人心怀不轨,要亲自在长乐宫照顾秦寰周全。
虞妗本就被他们母子扰得烦不胜烦,也懒怠去搭理齐漪葫芦里又卖什么药,等此事消停,再与她算账不迟。
左合德战战兢兢的走进来,一眼便瞧见“行刺”了皇上的摄政王殿下,正与太后娘娘同座而食,当即便腿脚发软。
不出虞妗预料,左合德在御膳房什么都没能查出来,带毒的糕饼不是御膳房所出,而那宫女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无人眼熟她,不知她姓甚名谁,至于蒋韶为何进宫,确是如他白日所言,有要事与虞妗相商。
看似解开其中一环,便能探清谜底,实际上却是条条死路,解不开,也无从可解。
简直太巧了,从年节大宴高阳王突然进京,再到王氏遇刺,又是秦寰被刺,这一连串简直让虞妗措手不及。
虞妗饮了一口甜汤,自嘲般对秦宴笑笑:“条条缜密,环环相扣,不惜自伤也要毁一人清誉,这值当吗?”
秦宴不看她,垂眸吃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秦家人惯用的伎俩,”许久又抬起头,目色沉沉:“他姓秦,不是吗?”
虞妗嗤笑一声,秦寰伙同蒋韶,为了算计秦宴,连她都算了进去,这会儿告诉她,秦寰总归是姓秦,堂堂摄政王,杀伐果决却在乎这一星半点的血脉亲情,如何不令人发笑。
虞妗已经不用等秦宴将行刺王氏的人拷问明白,便已经猜出行刺王氏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王氏是她的死穴,人尽皆知,倘若此次行刺当真将王氏害死,那么从刺客怀中搜出的,秦宴的腰牌,必然能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倘若王氏大难不死,依照虞妗多疑的性子,也会因这腰牌对秦宴心生隔阂。
与此同时,祭出的第二招又是杀招。
虞妗前脚出宫,后脚秦寰又遇刺身受重伤,刺客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口声声说是受秦宴指使,毫无意义,这是要趁秦宴不在,将这弑君的罪名生搬硬扣在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