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压抑不住要昭告天下,上面坐着的,是大燕的太后,也是他蒋韶的意中人。
他且丝毫不在意虞妗到底愿不愿意与他相爱相杀,亦或是对他恶心入骨,总归,她最后还会是他的。
秦寰不比虞妗好多少,昨日得知此事过后,便在未央宫大发雷霆,连带着偶尔去他那刷存在感的齐漪也受了牵连,额角被砸了个口子,这会儿正在在长亭殿哭天喊地。
一边听着宋嘉钰说话,一边几乎是怒火中烧,几乎抢着说:“京畿府尹何在?郎中令何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朝廷重臣在皇城之中被贼人行刺,你二人可知该当何罪!”
郎中令左合德和京畿府尹董涞颤颤巍巍的走出列,齐声喊冤。
虞妗静静的听着,秦寰怒火中烧,甚至有失冷静的怒吼:“你两个冤在何处?郑爱卿才冤!光天化日之下,便有贼人胆敢行刺,你二人,一人负责京畿治安,一人负责郑爱卿安危,一个两个失职渎职!你们还有脸喊冤!”
左合德上回在秦寰遇刺时,险险保住一条小命和官位,这回本该是将功补过,谁知郑重又是个倒霉的,蒋韶无法拿虞妗出气,自然就巡着他追来了。
虽有这等原因在,左合德也深知自己难逃失职的罪名,这回不但要丢个官位,还要掉一层皮,面对暴怒的秦寰,哪里还敢喊冤,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董涞却是真的冤,京畿治安是归他管,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回的刺客就是冲着郑重去的,来来回回三四波,就是把他府衙的人手都派出去,也保不住蒋韶要杀的人啊。
秦寰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长呼一口气,便坐在龙椅上一声不吭。
一时之间殿中上下鸦雀无声,许久才听虞妗说话,那声音飘飘渺渺,好似从天边传来,带着空洞:“此事定要严查,京畿府尹与宋爱卿负责此事,将功折罪,至于郎中令,一而再再而三的疏忽失职,你如今连个大臣都保不住,哀家如何再敢将皇帝的安危交与你?撤去职位回家闭门思过去吧。”
虞妗已经不指望旁人能再出来说些什么,蒋韶对于朝堂的掌控一如既往的令人畏惧,比起秦寰,似乎他才是那个无冕之王。
至于秦宴的人,想来他走时已经与他们打过招呼,所以虞妗近日的作为得到了他们无声的支持,这便足够了。
而从前留给秦寰的人她是不便再动了,秦寰有自己的小心思,必要的时候未必不会和蒋韶同流合污。
她手下虽然只有一个宋嘉钰,也足以,若实在不行,她身后还有虞家军,还有她两个哥哥,总归是能撑到秦宴回来的。
然而最可怕的结果,便是秦宴再也回不来,这个可怕的结果,却是虞妗想也不敢想的。
皇帝退朝,宦官唱退,百官跪送。
虞妗拉着秦寰从群臣之中走过,路过蒋韶时,脚下却不防被绊了一下,她近日殚精竭虑,又怀着身子,处处提防处处小心,身子虚弱又疲乏,这一个趔趄险些让她摔倒在地。
蒋韶却像是早有准备,先所有人一步,站起身稳稳地将虞妗搀扶住。
虞妗转头看他,蒋韶眉头一挑,笑得温润如玉,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天冷地滑,太后娘娘万事都要当心些,摄政王在北地尚且不知如何,若您有什么不妥,可会让臣万分忧心寝食难安的。”
瞧着是君臣相宜的场景,谁又知虞妗周身寒毛都炸立起来。
这个蒋韶!几乎已经是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他摆明是知道秦宴在北地出事了,他却装做不知,像逗着自家宠物玩耍一样,看着虞妗犹如跳梁小丑。
听着她一如既往杀人不见血的话语,虞妗忽而一笑:“有劳相爷忧心了,摄政王大胜呼揭,哀家心里欢喜,如此普天同庆的好事,希望你也欢喜。”
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副君臣相宜的好景象,只有虞妗和蒋韶知道,虞妗手中的金簪,已经刺入他腹中一个指节长,另一只手腕上的袖箭也是蠢蠢欲动。
蒋韶好像不知痛一般,更具轻薄性的揽了揽虞妗的腰,随后才收回手,轻声说:“臣自然万般欢喜。”
蒋韶是笃定了秦宴再也回不来!
太后震怒,整个太医署都是人心惶惶,生怕虞妗一怒之下让他们人头落地,一个个背着药箱子在郑重的府中来来回回络绎不绝。
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月,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郑重的命到底是保住了。
虞妗揪起的心终于放下大半,另一半还悬挂在迟迟没有动静的秦宴身上。
姜眠秋和虞雁北离开上京也有小半个月了,半点消息也无,也不知道他们到没到北地,能不能找到秦宴。
高阳王那边也是个不消停的,秦震大肆结交朝臣,秦昭整日里给虞妗找事,还一反常态和蒋韶的大姐赵蒋氏走得颇近。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折腾得虞妗夜不能眠。
腹中的孩子也闹腾得厉害,自从发现有孕以来,虞妗便吃不下什么东西,动辄便吐得天翻地覆。
而且,姜眠秋走后,安胎药只能由青黛和银朱悄悄熬制,偏生虞妗半点怪味都闻不得,一碗汤药能吐掉大半,更加没甚食欲。
如此折腾下来,虞妗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简直风一吹就要倒,如此病态,惹得朝堂内外猜测纷纷,秦寰也担忧得见天往桂宫跑,生怕虞妗一命呜呼了。
虞妗这头照例将膳食吐了个干净,银朱心疼得忙给她顺背,又倒了白水给她漱口。
青黛步履匆匆的走进来,虞妗如今情况特殊,殿内早已经不安排人伺候了,事无巨细具是青黛和银朱亲自操持,是以青黛只示意银朱盯着四周,便凑在虞妗身边咬耳朵。
耳语了半响,青黛才退开半步,等候虞妗吩咐。
“你是说,齐漪从头到尾都不曾出宫半步?连带着长亭殿那头也没有动静?”虞妗压抑着胃部汹涌的酸意,小口小口的喝水。
青黛点头:“前不久奴婢才给宫门打过招呼,来往出入都有登记,不止长亭殿,这段时日宫里人心惶惶,宫女内侍都没几个出宫的。”
“照这样看来,齐漪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蒋韶的?”虞妗若有所思道。
青黛有些疑惑:“娘娘是怎么瞧出来的?况且相爷在朝中一呼百应,届时单凭咱们空口白话,谁又会信呢?”
“信不信有什么所谓,齐漪藏不住的肚子不就是证据吗?”虞妗突然心情大好:“况且,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或者说对朝臣们而言,并不重要。”
“大燕的太后与朝臣有私,这是丑闻,但凡牵扯上,不脱层皮也要掉块肉,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只可惜……”虞妗自嘲的笑了一声,摸了摸肚子:“我与她别无二致,就不能用这个法子对付她了,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要在秦宴回来之前,还他一个风清气正海晏河清的大燕,能把蒋韶和齐漪一同拉下马,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秽乱宫闱这个名头,齐漪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