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若是百姓得知呼揭有如此杀伤性的武器,恐会扰乱民心,再添动荡。
宋嘉钰也并未生疑,只是面上的表情越发沉重,随即又说道:“此事能瞒一时,不能瞒一世,就算娘娘极力掩饰,北地这般全无动静,不多时也会有风言风语传来,况且呼揭人诡计多端,也不会乐以见得我朝民心安稳,怕就怕有人会借此搅乱浑水,动摇我朝根基。”
“何不将此事,昭告于天下,早日给摄政王派兵增援?”
此事虞妗如何没想过,偏偏如今秦震还在京中,他那几个儿子也远在高阳,他若有半分异心,大燕将会腹背受敌。
秦宴是摄政王,摄的是大燕的政,是镇国大将军,镇的是大燕的国,秦宴一倒,大燕摇摇欲坠。
虞妗摇了摇头,指尖抵着太阳穴,满心疲惫的说:“如今摄政王渺无音讯,呼揭必然不会希望他活着,哀家已派人前去支援,能拖到几时便是几时吧,能安稳一日也是好的。”
宋嘉钰听到现在,也不知虞妗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毕竟在外人看来他还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
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郑重遇刺一事是谁的手笔人尽皆知,哀家当时让你彻查此事不是给你使绊子,只不过是给你个名目,能在六部走动,”虞妗说:“你替哀家去查一查,工部有什么古怪。”
宋嘉钰仍旧是一头雾水,却也点头应允下来,随即便起身告辞。
“娘娘,相爷求见。”
宋嘉钰前脚刚离开没多久,蒋韶便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
虞妗厌恶的一皱眉,却还是让青黛让他请了进来,若再让他吃一回闭门羹,也不知他能干得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不过片刻,蒋韶缓步走进来。
虞妗头也不抬:“相爷有何贵干?”
她不赐座,蒋韶便随意的站着,温声说:“听闻郑大人伤势好转?臣特来恭喜太后娘娘。”
蒋韶明知故问不要脸,虞妗索性也与他撕破脸:“收起你那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嘴脸,谁不知道你蒋韶恨不得将郑重千刀万剐?”
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蒋韶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慢条斯理的走到虞妗几案边:“娘娘终究还是怀疑臣了吗?”他伸出手挑起虞妗散落的一缕发丝。
虞妗偏头避过,这才仰头看他,满眼轻蔑:“相爷可莫要与哀家说笑了,你我之间何曾有信任可言?你我从前勉强算得上是盟友,当初齐漪联合承恩公夫人害我一事你敢说你不知情?如今我以你义子之命偿还,可不就已经两相公平了吗?”
他今日罕见的穿了一身玄色蟒袍,晃眼看去,竟有几分与秦宴相似。
蒋韶勾唇一笑:“娘娘与臣的账,与外人没有丝毫干系,同理得知,齐太后与娘娘的事外人也插手不得,是以齐太后有何打算,臣又如何能制止呢,也不过是只能在事后,给她一点小小的惩罚罢了。”
虞妗站起身,与他平视:“相爷好大的能耐,一朝太后,也能由你来喊杀喊罚?”
蒋韶半退一步,躬身作揖:“微臣不敢,她冒犯了娘娘,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
虞妗反手抽出背后剑架上供着的长剑,闪着幽冷杀气的剑刃,抵在蒋韶的脖颈上:“我只问你,大敌来袭,国家动荡!蒋韶你因私人恩怨谋害阵前主帅,你是何居心!”
蒋韶因虞妗突然拔刀,有片刻怔愣,随即便缓缓站直了身,锋利的剑刃在他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的语气,却有些许失望:“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虞妗哪里会信他,握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工部研制火/药一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那几个半聋半瞎的道士知道,不是你,那你告诉我呼揭人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材料?”
其实如何发现火/药一事,也纯属偶然。
秦寰登基的第二年,上京城郊外,一间残破不堪的道观,伴随一声巨响轰然倒塌,随之而来的是长达半炷香的地动山摇。
本以为是百年一遇的地龙翻身,却并未波及周边,引得人心惶惶,京畿府衙派兵前去查看,救起了几个因巨响而又聋又瞎的老道,几番审问却得知,那一声巨响,是他们在炼制丹药时,操作不慎丹炉爆炸引起的。
本是一件小事,却引起了蒋韶的注意,将几个道士连番拷问过后,便得出了一个骇人的方子,当时虞妗与蒋韶还是盟友的关系,也并不有意瞒她。
况且工部掌在虞妗手里,蒋韶没那么多精通奇淫技巧的人手,二人合力,造出了杀伤性极大的火/药,只需一小包,足以将偌大的宅院夷为平地。
此事瞒的严实,一直只有她和蒋韶所知,负责监造火/药的几个匠人,连自己调配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因此,能将此事泄露出去的,除了蒋韶,虞妗无法作它想。
蒋韶脖颈上的刀口开始淌血,他站得笔直,不闪不避,望着虞妗愤怒的双眼,显得额外平静。
“我也是大燕人,我是大燕的臣子,亦是大燕的百姓,这里也是我的国。”
就像他哪怕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不曾觊觎过小皇帝屁股底下的皇位,哪怕秦寰虞妗秦宴防他如狼似虎,他也清楚的知道,当他老去,他手中掌握的权利总归是要还给秦寰的。
这天下毕竟姓秦。
虞妗注视着蒋韶古井无波的双眼,像是要从中寻求真相,半响将剑刃从他脖颈上拿下,转身背过他。
“滚!”
蒋韶儒雅的笑了笑,轻声告退,守在门口的陈放迎上来,瞧见他脖颈处的伤,不由得又是一声惊呼:“相爷……”
躲开陈放的手,蒋韶示意自己无碍,看着毫不犹豫紧闭的御书房门,静默了片刻转身,远远眺望。
目光所及之处,天空地面皆是一片雪白,燕宫的庙宇穹顶仿佛在他的脚底下。
一个姓秦的捧不起来,那便换一个吧,换谁好呢?
一个血脉混淆,一个通敌叛国,还有一个……
实在是令人头疼啊。
第四十八章
岷江
冯宣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扛着秦宴深一脚浅一脚, 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秦宴中的那一箭毒性狠辣,在他跌入岷江的冰窟之时,毒性已经遍布全身, 随即彻底昏迷了过去, 冯宣紧随其后跳了下来, 拼死拉着他攀着冰面才不至于沉下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