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梅婶的话,我再一次激动起来,不等她说完便急声问道:“真的?爷爷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现在在哪!?”
梅婶抬眼看了看对面:“也是不久前回来的,应该有一个星期了,现在在村卫生室。他回来是回来了,可是……就在三天前……已经……”
梅婶的这种状态让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于是盯着她追问:“三天怎么了?我爷爷他怎么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梅婶坐在我的对面:“一个星期以前,你爷爷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当时还是我发现的他。他脸色很不对,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样。我吓坏了,就去找了村长,大伙就给他送到村卫生室去了。当时还好,心跳啥的都挺正常,就是醒不过来。可是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好几天,三天前突然间就没了气脉,现在……现在还在卫生室躺着,村长正打算出钱把他葬了……”
后边的话我已近听不清楚了,也看不清梅婶的状态,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愣了几秒种,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村卫生室冲了过去!
一路狂奔到村子西头,就看到村长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站在卫生室门前争论着什么。那似乎是个医生,不过我并不认识,应该不是本村人。他看着村长眉头紧皱:“村长,你说这人都在我这放了七天了,现在晚上都没人敢过来值班。这不是我难为你,这是你在难为我啊……”
按辈分我应该跟村长叫一声大伯,他背对着我叹了口气:“小黄医生,你再让我多放两天,就两天。两天以后省城里把棺材送过来,我马上拉走安葬。现在你就让我拿走,你说我总不能给放在自家炕头上吧。死人为大,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你多理解理解,就算给我这个村长一个面子。”
那医生仍旧是满面愁容:“咱们卫生室有规定,病人晚上都不能在这过夜,更何况还是一个死人。能让你把他放七天,已经给足您面子了。您联系联系,还是今天就给拉走了。我记得他们家不是空着么,你可以先把他送回家去,这也算是……也算是落叶归根了,是吧。”
村长还要说话,我出声打断:“大伯,不用了,我这就把爷爷带回去。”
听见我的声音,村长的反应跟梅婶差不多,猛的一转身满面诧异:“你是……小离!小离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我没有心情再跟村长叙旧,微微点头示意,接着径直走到卫生室里边,来到最里面的病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
那身衣服都没有变化,还跟三年前的一样,爷爷脸上长满了参差不齐的胡茬,一动不动的躺着,在他的身上盖着一张白色单子。
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过去抱着爷爷泣不成声,没想到三年前的最后一面,竟然让我们从此阴阳相隔。紧紧抓着爷爷的一只手,我连声呢喃:“是孙子不孝,回来晚了……是孙子不孝,回来晚了……”
紧紧的抱着爷爷哭了许久,我才站直了身边,把他背在肩膀上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其他人跟在我的身后,大黑牛歪着脑袋走到那位小黄医生的面前,摸出一沓百元大钞:“一线城市二甲医院的标准停尸费是一天200,我给你两千,多出来的算是这些天没加班的补偿,不用找了!”说罢抽出二十张一百的霸气拍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我来到祭堂,在地上铺了层褥子将爷爷放在上面。祭堂上摆放烛灯的位置已经变的空空荡荡,四周的边角挂满了蛛网,连地上的蒲团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爷爷,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除了悲伤之外,还有愤怒和悔恨。
大黑牛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先出去,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所有人都走后,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刮过激起轻盈的响动。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也不再哭泣,只是看着面前的爷爷,在脑海中回忆所有他曾经教诲过我的话语。
不知道跪了多久,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奇特的草香味,转头一看,发现柳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跟我一样轻轻的跪在爷爷面前,接着摸了摸爷爷的双手:“以前父亲离世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被悲伤和仇恨冲昏了头脑,做错了许多事情。现在,我希望你能冷静冷静,或许事情并没有看到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