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寒若只是个小小女医,并未见过君王发怒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像现在这样近距离,膝盖一软,整个人便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其余在旁边帮忙的宫女和稳婆也呼啦啦跟着跪倒,额头挨着地面,一个个都瑟瑟发抖。
“阿政……”又熬过一波难以忍受的阵痛,姬丹全身上下宛若在水中浸过,勉强回过神,费力地转过头看向嬴政的方向,“莫要……莫要为难她们。”
嬴政强忍住心痛,紧紧攥住她的手:“丹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
“阿政……你,你不必如此……”姬丹想反握住嬴政的手掌心,奈何连说话都是气若游丝,“我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我只求你……求你保住我们的孩子。”
二选一,对于姬丹而言并不算很难的选择。
孩子自然是最重要的,至于她自己,死亡于她是逃离,是解脱,是一种从容的远去……遗憾虽有,但更多的是不舍。
今生今世,无论对于阿政或孩子,她和他们之间的缘分终究是太浅了,强求不了,也强留不来。
嬴政并未说什么,只转而望向此时俯首跪地的寒若以及她身后的几个稳婆:“你们老老实实地告诉寡人,是不是大人和孩子只能留一个?”
宫女和稳婆们面对君王天威,无不低头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出。
寒若心如擂鼓,战战兢兢地准备点头称“是”,然后闭上眼睛等死。
真的,她确实是做好大难临头的打算了。
姬丹这一胎是她全权负责照顾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蓄意谋害还是纯属意外,她都难辞其咎。
“回王上的话,奴婢从事助产接生多年,从未见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这位姑娘身子极度虚弱,要想自己生下孩子铁定是不可能了,且时间拖得越长,孩子的情况会越糟糕。奴婢斗胆,恳请王上赶紧为王嗣考虑。”此时打破沉默的是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稳婆,约摸有四五十岁,据说当年成蛟出生时她就在旁边帮忙,可以说是经验老道了。
但经验归经验,在对嬴政的了解上,这位老妇显然还远远不如寒若这个年轻人,却仗着自己待在宫里的时间长,想当然地以为姬丹这种无名无分的,若不是肚子里揣着龙种,估计王上都不可能多看一眼。更何况,现在这情形,摆明了保孩子更稳妥。
因此,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嬴政肯定会优先保王嗣,便自作聪明地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头。
寒若瞅着嬴政脸色一变,知道要坏事,赶紧抢先一步开口道:“王上,情况紧急,奴婢以为该是用推宫助产的时候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那名年岁最大的稳婆立马吃惊地看向她:“你身为女医,又从事妇产多年,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
说着,那老妇转向嬴政,一副“我最内行你们都靠边”的架势,口无遮拦,继续作死:“王上别听寒女医胡说八道,推宫必将伤到王嗣,万万不可动用此法。依奴婢看来,这事儿也不难,直接将烈性催产药给人喂下,舍母留子便可。”
寒若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心想这死老太婆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救场,便看见嬴政嘴角一扯,眼神如冰似霜:“舍母留子?好啊……那你先舍了自己这条老命,下去侍奉先王他们吧。”说着一挥手,打算命人将其拖出去杖毙。
“阿政,别……”姬丹冲他摇摇头,哀求道,“别这样……”
那老妇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嬴政的腿连声哭求:“王上恕罪!奴婢不知天高地厚,口不择言……王上饶了奴婢这次吧!”
寒若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王上,姑娘今日临盆,如见血光,恐为不吉。”
嬴政想了想,望着跪地不断求饶的稳婆,冷冷道:“看在丹儿的份上,寡人暂且饶你一命。”
那老婆子死里逃生,尚未来得及叩首谢恩,却听嬴政又扯着唇角说道:“如若丹儿这次无事,你便无事;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的家人便等着千刀万剐吧。”
那老太婆一听这事儿还没完,自己很可能还要被凌迟,甚至牵连家人,极度惊惧之下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