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既当孙子,又当大爷(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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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大嘴却喊道:“你不了解情况,挖沟的只有一台挖掘机。”

“这是怎么回事?”

“唉,”肖大嘴叹息道,“周书记突然听到广播不响了,一问是线路工钟爱良给姜元成干推拿去了,大发雷霆,结果,钟爱良修线路去了,姜元成也就甩手不干了。”

田震再也忍不住了,冲肖大嘴喊道:“肖大嘴,你去告诉周忠贵,就说我说的,他是个混账!”

挂了电话,田震就冲进了谢书记办公室,当着张部长的面,田震疾言厉色地说:“快下令吧,下游撑不住了,上游公社不要放纵洪水了,只要他们敢于牺牲,适量分流,下游六个公社就有一线希望,不然,下游完了!”

谢书记从田震脸色上看出了危机,急忙问张部长:“老张,你看?”

张部长攥起拳,敲着桌子对田震喊道:“让下游一定顶住,顶住!”

“现在不是下游顶住的问题,而是上游分流的问题!”田震鲜明地指出。

但张部长能然喊道:“你,田震,赶紧给下游打电话,让他们坚定信心,坚决顶住洪流!”

田震气愤地望着张部长,不吭声了。这时,脸色铁青的谢书记走到田震跟前,猛吼一声:“愣着干啥,你是综合协调组组长,有权处置一切!”

田震忽闪着眼睛,疾步奔向了桌子上的电话,摇了一下,装重地对总机说道:“我是防汛办公室,给我接上游四个公社值班室,快!”

坐在椅子上的张部长望着无所顾忌的田震,悄然低下了头。

总机将四个上游公社的值班电话接通后,田震自信地扬起头,果断地下达了命令:“我是县防汛办公室的田震,我命令你们,立即按照预案开闸分流!”

田震放下电话后,谢书记对他说:“你回去吧,每隔半个小时,调度一次下游的情况。”

而田震却原地不动地说:“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下游公社的沿河大队采取紧急措施,将群众转移出村,实行野外居住。”

张部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转移我们也是有预备方案的,但下着这么大的雨,转移数万群众,还得谨慎啊。”

谢书记的眼睛在田震和张部长之间来回晃着,然后折中地说:“群众转移,可以征求一下下游公社的意见,他们毕竟在一线嘛。但是要告诉他们,对于群众的生命安全,要有高度负责的态度,决不允许拿着群众的生命当儿戏!”

张部长很会听话音,他主动对谢书记说:“谢书记,既然要转移群众,我去民政局看看,野外居住,需要帐篷啊,我去督促一下。”

就这样,张部长和田震一同走了。

大雨还在下,河水还在涨,深夜,已经五天五夜没睡安稳觉的田震在办公室并排的几个椅子上躺下了,他正在睡梦中,钱副局长叫醒了他:“老田,上游几个公社来了电话,说是沿河村庄都进水了。”

田震扶着椅子,坐起来问钱副局长:“进水多吗?”

“只是胡同里进水了。”

“好!”

田震这一声好字,把钱副局长给搞迷糊了:“老田,你胡说什么呀!”

“上游河水进村,说明他们采取了分流措施,上游分流了,下游的压力就轻了。”

“轻什么呀,下游的沿河大队都进水了,不仅进了胡同,还泡了房屋,一些地基不牢的土房子还出现了坍塌。”

田震又问对方:“外边的雨大了,还是小了。”

“突然增大了,快成暴雨了。”

面对忧愁不堪的钱副局长,田震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又接连说道:“好,好!”

“好?”钱副局长望着他。“你疯了是怎么地?净胡说八道!”

田震哈哈笑着,从椅子上下来,抻了抻肩膀,右手击打着左掌说道:“钱副局长,你等着瞧吧,这连阴雨快过去了。”

“你别装神弄鬼的。”钱副局长对他说。“孬好我也是学水利的。”

“但你那水利是跟着东洋鬼子学的,我这水文可是跟着东洋鬼子的师傅、大英帝国的温斯顿教授学的。”

看到田震如此炫耀,钱副局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温斯顿我知道的,不是研究水灾学的吗?”

“是的。”田震对钱副局长说。“按照温斯顿对水灾的研究,连绵雨灾,忽然转向暴雨,预示着一场灾难已经到了末节,因此,我料定这场灾难快将过去了。”

“你可不能乱说,昨天专署还发来急电,要求我们做好应对大灾的准备呢。”

然而,田震并没有听从钱副局长的,他急急奔到房门前,猛地敞开房门,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激烈的暴风雨里。过了没多久,他像个落汤鸡似的返回来了,钱副局长还有几个值班员都用离奇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没顾得擦脸,随手捋了一把头发,朝着地下甩了甩,然后抓起了电话机:“总机,接谢书记!”

“谁?啥事?”谢书记那头的回声非常简洁。

“我,田震,谢书记,这场大雨,今晚明晨,可能要停了,我们应当筹划灾后问题了。”

谢书记沉默了半天,才问他:“你哪来的依据?”

“我的老师温斯顿是知名的水灾专家,他曾教导我们,连绵阴雨,忽然转成暴风雨,预示着一场雨灾就要结束了。”

谢书记仍然没有及时表态,等了一会儿,他才对他说:“田震,你知道吗,专署、县委都在全力以赴抗灾,你却提出来转向救灾,一旦判断有误,谁来承担责任啊?”

“我!”田震未加思索地答道。

“你?”谢书记对他说。“你能承担得起吗!”

“反正话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田震竟然啪地扣上了电话。

时过不久,办公室的房门“咣”地推开了,穿着草绿色军队雨衣的谢书记和张部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钱副局长过去关门,却让谢书记给拦住了。他对钱副局长说:“老钱,你准备雨量器,放在门外,半个小时一报告。”

钱副局长去准备了,田震过来想跟谢书记交流,但谢书记对着他和屋里的其他人喊道:“坐下,谁也不准说话!”

大家都在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的,也没有交流的,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室外的噼里啪啦的风雨声。

站在门口的钱副局长没有打雨伞,也没有披雨衣,湿淋淋硬杵在那里,唯有的动作就是不停地看手表。时间到了,他第一次将雨量器抱到了屋里,测量后,他喊了声:“四十七毫米。”

又过了半小时,钱副局长再次抱进了雨量器,检测后喊道:“三十九毫米。”

……

等到第六次测量时,降雨量减至二十一毫米。这时谢书记站了起来,先是盯着张部长,又扭头对一脸兴奋的田震说道:“你有什么话吗?”

想不到田震牛哄哄地说:“有话,我早就说了,尽快从抗灾转入救灾。”

张部长扫了田震一眼,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早做谋划,争取主动是个好事,可是,万一老天不听我们的呢?酿成了大祸,谁来承担责任呀?”

钱副局长关上房门,一双害怕惹事的眼睛从张部长、谢书记和田震的身上逐一移动着,试试探探地说:“要不,等等再说?”说这话时,他低下了头,不知他的对话目标是谁,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啥意思。

谢书记躺在椅子背上,沉思了半天,才坐正了对着张部长说:“这样吧,咱们两手准备。我在这里指挥抗灾,你去组织几个人,研究一下救灾措施吧。”

张部长对这一安排十分满意,起身走了。

天快亮时,暴风雨明显减弱了,谢书记打开房门,望着灰暗色的天空,扫了眼洋洋得意的田震,想说声“小子,让你押对喽!”,但他终未说出口。他拍着后腰,懒洋洋地吩咐钱副局长:“去,弄点吃的,噢,一人来杯烧酒,大家解解乏。唉,总算过去了,这是几天几夜啊!”

等到天亮,果然雨过天晴。大家的心情终于放松了,这是多么揪心的五天六夜啊!谢书记让田震赶紧电话调度各公社的情况,然后对钱副局长说:“实在靠不住了,我先打个盹,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情况摸上来了。这次雨灾,由于应对得当,上游的灾情并不严重,但下游的沿河村庄进了水,倒塌了部分房屋,更令人牵挂的是,下游还有三万群众流离失所,有的借居在亲戚家,有的露宿在野外,虽然分发了草席、帐篷,可秋后的天气,老人和孩子受罪啊。

躺在县防汛办公室里间行军床上的谢书记听了田震的汇报,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垂着头,说道:“跟我估摸的差不多啊,唉!”

田震看了看关闭的房门,开着玩笑问谢书记:“谢书记,我这个参谋长还行吧?”

“参谋长?”谢书记侧着脸,不满地看着有点骄傲的田震。“什么参谋长,谁任命的?”

“没给你丢脸吧?”田震想讨句表扬。

但谢书记却说:“你呀,玩业务还行,业务之外的,哼!”

他又挖苦田震说:“自由散漫、爱出风头、沾沾自喜,这都是毛病!”

说着,他让田震拿过电话来,请总机接通了张部长,笑哈哈地说道:“老张啊,看到了吗,雨过天晴了,哈哈哈,一场雨灾终于过去了,情况跟我们过去预测的差不多,哈哈哈,只要没死人,没毁了庄稼,一切都好说。我看咱俩分分工吧,你负责上游,我负责下游,咱们赶紧奔现场。噢,地委、专署恐怕也等着汇报,你先对上电话沟通,多要些赈灾物资,我从现场回来,立马召开县委常委会议,汇集情况,部署工作,尽快形成文字材料,上报地委、专署!”

跟张部长交代完后,谢书记又对田震说:“在这里,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跟我回公社吧,灾后工作还等着你呢。去,把吉普给我调来。”

谢书记在防汛办公室等车,左等右等,却不见吉普的影子。谢书记有点着急,立眉竖眼地问钱副局长:“这是怎么了,半个小时了,车还没来!”

正说着,吉普车呼呼地开来了,“吱”地刹了停车,田震慌里慌张地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朝着谢书记跑来:“谢书记,车来晚了,都是我的责任。”

“怎么回事?”谢书记随口问道。

开车的司机下来后解释说:“来的路上,碰上民政局分发救灾物资,田社长抢了人家五捆塑料薄膜。”

谢书记往车里一打量,果真看到后排塞满了塑料薄膜。钱副局长看明了情况,朝着田震偷偷伸出了大拇指。

田震对谢书记说:“我这来县里帮助工作,回去不能空手吧?带点塑料薄膜,野营的群众正需要呢。”

谢书记没再说什么,自己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而田震也只能塞进了后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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