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栗子骄傲地昂起小脑袋。
老路被栗子人性化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只猴子未免太聪明了点。
“这只猴子是?”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栗子,作为猎人他对猴子没什么好感,这种动物不能吃,卖不了钱,又皮,还不怕人,在山里撞上,经常偷他的干粮或者捡东西丢他。
陈福香把栗子拉了下来,抱在怀里说:“这是我的小伙伴。”
“吱吱……”栗子挠挠腮帮子,长臂一伸,抓住垂下来的一根树枝,爬到了树上。
老路忍不住又打量了栗子两眼,看不出来,这么个小东西连野山羊都能抓住,它咋做到的?
老路还在惊叹,耳边又响起响起陈福香清脆的声音:“叔,野兔和野山羊多少钱一斤啊?”
老路回过神来,指着她旁边的动物问:“你要把它们都给卖了?”
陈福香点头,抓动物就是为了卖钱啊。
“这可不行,你这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老路急急阻止了她,幸亏他上山了,不然这闺女牵着这么多动物下山,那可不得了,肯定会惊动大队。
陈福香眨巴着黑亮的眼珠子:“叔,什么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老路也说不清楚,他一摆手:“你别问那么多,总之你以后上山一次就抓一两只野兔或者野鸡,别抓多了。不然被别人看到,要么交到大队,要么你就得被抓起来。”
“这样啊,是不是跟我家里只能养三只鸡一样?”陈福香想起来了,村子里好像也说过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事,多养的鸡都杀了呢,那天哥哥在家,她也分到了一块鸡胸肉。
老路点头:“对,就是一个道理,这都是上面的规定。”
陈福香回头看着紧跟在她身后,还在低头啃干草吃的野山羊:“那让它走。”
“别。”老路不舍的看着野山羊,这只山羊估计有五六十斤重,得卖几十块,平时他们可弄不到这样的好货,就这么白白放走了,实在是不甘心。
他一咬牙说:“闺女,你要信得过叔,我就帮你把这几只野物给销了,不过叔得拿三成的抽成,你看咋样?”
毕竟他也是要冒风险的,这么大只羊,东风公社穷,食堂肯定吃不下,得弄到县城去。他经常在外面跑,倒是认识一两个这方面的路子。
陈福香掰着指头算了算,三成是多少来着?扯了半天,算不清楚,她放下了手指头:“我听叔的。”
这就跟她那些年守在庙里一个道理嘛,她吃善男信女上的香,庙里的尼姑们收香油钱,见者有份。
见她这么乖巧好说话,老路有点不好意思,他拍着胸口保证说:“放心,叔不会亏待你的。带着这么多野物下山太打眼了,咱们先等等,等天黑了再下山。”
天一黑,在外面劳作的村民相继回了家,路上没人了,老路立即偷偷摸摸地把陈福香给带回了家。
路嫂子看到他们一下子带了这么多野物回来,尤其是得知这些野物都是陈福香这个瘦巴巴的小姑娘抓的,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她男人都没这么能干,可惜了,这闺女不愿意当她三媳妇,不然肯定是她三个媳妇里最能干的。
两人吃过了饭,老路跟路嫂子交代了一番就悄悄带着野物去县城了。
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路嫂子还是提心吊胆的,睡不着也不敢睡,拿了个火盆夹了木炭,放在堂屋里,烤着火纳鞋底等丈夫回来。
陈福香就坐在她旁边,盯着她手上的动作,眼也不眨。
时间长了,路嫂子问她:“是不是很无聊,来,婶子给你吃烤花生。”
她去屋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给陈福香。
烤花生、烤红薯是农村小孩子们的最爱,以前陈福香也经常跟着去凑热闹,她哥挖地刨到一把花生就会偷偷塞给她,让她带去跟别的小孩玩。
有了这个新鲜玩意,陈福香来了精神,拿着根小棍子在火盆里掏了个洞,丢了几颗花生进去,又用木棍将火炭拨过去覆盖住花生。
过几分钟,火堆里零星地响起噼啪声,陈福香立即拿棍子拨开火堆,花生已经烤熟了,外壳变黄变黑,有两个上面还带着火星子。她连忙把花生拨了出去,捡起来:“好烫,好烫,要糊了……”
“真是个孩子。”路嫂子被她逗笑了,挪了个小板凳到旁边:“你把花生放凳子上,冷了再吃。”
陈福香赶紧把手里的花生放到桌子上,烤熟的花生跟炒花生很像,格外的香。陈福香将它们分成两半,肉疼地推了一半给路嫂子:“婶子,这是你的。”
看着她不舍的小眼神,路嫂子被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说:“婶子不喜欢吃,你吃。”
但陈福香仍只吃了一半,还有一半,她收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路嫂子见了,问她:“你咋不吃了?烤熟的花生回潮就没那么好吃了。”
就一把花生,半大的孩子肯定能吃完。
陈福香摸了摸口袋,小脸笑得美滋滋的:“哥哥还没吃,给哥哥留着。”
路嫂子比较感性,眼眶立即湿了,多乖巧的孩子啊,有本事又贴心还想着家人,这么好的孩子哪里找?这做爹娘的咋那么狠心呢。换成她闺女,怎么也要自己养着。
“好孩子,婶子给你拿红薯。”她去仓库的谷草堆下面找了两块比拳头稍小一些的红薯出来,烤红薯用这种个头最好,太大的中间烤不熟。
烤红薯等的时间更长了,期间路嫂子一直跟她闲聊,聊着聊着,路嫂子就发现了不对劲儿,这闺女不是傻,而是严重缺乏常识,天真不谙世事,连个七八岁的孩子都不如,也不知道她家里是怎么养的。
这怎么行?这样出去很容易闯祸的,现在风声这么紧,她万一说错了话被那些上头的学生娃子抓起来批斗怎么办?
好心的路嫂子连忙跟陈福香说了许多规矩和常识,哪些能做,哪些能说,哪些不能,把她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说得都口干舌燥了。
“我去喝点水,福香你喝吗?”
陈福香摇头:“婶子,我不渴。”
暖水瓶在他们睡觉的屋子,路嫂子拿了一盏灯出去,从暖瓶里倒了半杯水,出来看到陈福香拿着她绣了一半的鞋底和针在看。
“福香,你会纳鞋底吗?”路嫂子好奇地问,连常识都没教,她家里人会教她纳鞋底吗?虽然这几乎是每个姑娘都会的必备技能。
陈福香摇头:“不会,不过我会别的,婶子这个能让我帮你绣完吗?”
对上她单纯得发亮的眼睛,路嫂子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罢了,一个鞋底而已,要是弄得不好,回头她再拆开重新弄一遍就是,也费不了多少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