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宗霖做到了床边,打量了一下自己名义上的妻子。
听说她才刚满十五岁,其实才刚刚到可以成亲的年龄,所以个儿不高,身材娇小,腰肢纤细却不骨感,皮肤相当白皙,嫩得仿佛吹弹可破,小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杏眼圆圆,口唇小巧,眉色淡淡。
总的来说,长的很好看,但却还不能用“美丽”来形容,因为她还是个小女孩儿而非女人,或者说是少女,只能说现在的许容辞十分可爱。
容辞这时候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一点攻击性都没有。顾宗霖的眼神明显和缓了一点,他看着这个已经嫁给了自己的小妻子,提醒自己说话要柔和一点,毕竟,这一切也并不是她的错。
“许氏……咳、你是叫容……”
容辞看着他因为想不起新婚妻子的名字而略有些尴尬,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正在回想上一次这时候发生了什么,好像像这次一样,因为根本不在意这门亲事,顾宗霖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而她这时候因为“那件事”正满心愧疚满心忐忑,正准备马上对他坦白,自然没有脸在意他的错处,反而主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给他解了个围。
而这一次,她只是淡定的回视着他,觉得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愧疚不安了,谁有那个闲心去给他解围。
顾宗霖看容辞并没有回应,干脆就略过了称呼,单刀直入:“你可知这桩亲事并非我所愿?”
果然,跟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台词。
容辞知道按理说自己应该摆出一副又吃惊又伤心的样子,但她在眼前这个人面前演了那么多年痴情不悔的妻子,演的看到他的脸都有点想吐,现在刚刚从死亡中摆脱出来,实在做不出曾经那种水准,只能勉强摆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还假的相当明显,多亏了顾宗霖现在满腹心事,才没觉得自己的妻子表情僵硬。
容辞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毕竟这场谈话的每一点细节都让她印象深刻,使她永世不忘。
果然,顾宗霖向上一次一样,一开口就毫不留余地,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我其实另有所爱。”
第3章 谈话
“我其实另有所爱。”
说完这句话,顾宗霖松了口气,话一旦开了头就好出口多了,他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上,特意与容辞隔了半臂的距离,他正在努力措辞,也没注意到容辞也不着痕迹的向外移了一下。
“我有自己喜欢的女子,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因为……种种原因,我没办法娶她为妻,她……也已经嫁给了旁人,但我向她承诺过,绝不背叛她,所以……。”
说到这里顾宗霖看了一眼容辞,发现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所以我不会跟任何人有夫妻之实,虽然她没有要求我这样做,但这是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他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容辞在阴影中轻轻笑了一下,尽管是第二次听到这些话,她心里还是泛起了一种觉得好笑的感觉。
守身如玉……呵,如果这话不是在和另一个女孩儿新婚之夜的时候说的,确实很让人感动。
她慢慢抬起头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问出了其实早已知道答案,但两辈子都从未亲自问出口的问题:“您既然如此深情,又为什么娶我呢?”
你的情深似海,又干我何事呢?
顾宗霖这才发现今天自己的新婚妻子从进门起就一直一言不发,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很细,相当轻柔,还带了点童音,却意外地不显得绵软,不是清脆,而是一种仿佛溪溅山石般的沁凉。
他听到这声音怔了一下,又因为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将如此尴尬的问题问了出来,不得不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父母之命,不得不从。”
这是实话,不过省略了不少,顾宗霖马上就要到及冠之年了,虽说本朝不像前朝乃是外族,有不开化的习俗,少男少女们十二三岁就结婚生子,本朝正常成亲的年龄是男子十七八,女子十六七。但是顾宗霖这年纪成亲在本朝也不算早了,恭毅侯夫妇确实一直在为此事发愁。
但真正促使他成亲的原因不仅仅是父母之命——他中了进士后被点为翰林学士,已经算是官员,正式踏入仕途了,一段明媒正娶的婚事开始变得不可或缺。
这一点,容辞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表情变得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解释。
顾宗霖看她恢复了沉默,又道:“你不必担心,除了没有夫妻之实,你应得的用度都不会少。我知道你父亲是庶出,又早早去世,你在靖远伯府过得可能不是很好,但你嫁进了顾家,就是名正言顺的顾二奶奶,谁也不会看轻了你。”
可不是吗,容辞心想,一个伯府庶房的丧父孤女,嫁给了恭毅侯的嫡次子,这个嫡次子还是个少年进士,前途无量,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亲事。在他眼里,只是守一辈子活寡而已,跟锦衣玉食、诰命加身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们从没想过,就算从小不受重视,她在这时候仍然是个对婚姻抱有幻想的小女孩儿,希望有个少年和自己结为夫妻,从此琴瑟和鸣,相敬相爱,风雨共济,乃至儿孙满堂。
这是一个女孩子对未来所抱有的希望中最卑微的一种,她甚至不求这个男子有怎样的本事,怎样的相貌,怎样的地位,只求他能像天底下任何一对普通夫妻一样,与她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生同裘,死同穴。
这很难吗?这不难,但作为顾宗霖的妻子,这又难如登天。
顾宗霖生的很是英俊,他的脸在烛光中显得更是棱角分明,眉目俊朗,却又透出一股冰冷坚毅的味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该是你的一分也不会少,但不该是你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奢望。”
为了不留一丝幻想,这话说得冰冷无情。如果听到这句话的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此时可能已经委屈的掉眼泪了吧。幸亏容辞不论是这次还是上一次都算不上是“普通”的新婚女子,虽然两次淡定的原因并不一样,但顾宗霖担心的哭闹依旧没有发生。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等到容辞的任何反应,不禁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能说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她还能说什么?
心里这样想,容辞嘴上还是按照“惯例”问了一句:“我只是想,能让您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哪家的闺秀,又是如何的倾国倾城,才貌双全。”
顾宗霖脸色冷淡下来:“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想了想又道“她是个十分温柔,又通情达理的女子,你最近见不到她,但早晚会见到的。”
话落,他抬脚往外走去。
容辞在这时候开口:“二爷,您不在这儿就寝吗?”
顾宗霖停下脚步,眉头皱了起来,不悦道:“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不会……”
“不圆房不代表新婚之夜都要分房睡。”容辞打断他:“您的话我听懂了,但您也应该给我一点起码的体面……如果您觉得同榻而眠不放心,我自会去榻上安置,必不会委屈了您。”
容辞还没长开的小脸娇嫩甜美,声调也平静婉转,偏偏让顾宗霖觉得心里被堵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下,越过房门坐到了临窗的榻上。
容辞挑了挑眉,没再理他,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稍微一想便记起了十五年之前值得信任的丫鬟是谁,她心里一动,拍了一下掌,唤道:“锁朱,敛青,进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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