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液酒是用黍子酿的,度数不高,但气味醇香、口感轻柔,亦是难得的佳酿。李维别的方面都能克制,唯独不能戒酒,闻言便停下了脚步。
李嘉佩服地看了薛盈一眼,她果然能一语说中兄长的死穴。
李嘉笑着招呼众人道:“烤肉要人多才好吃,今日不讲究主仆之礼,你们像刚才那样坐下来一起吃。”
面对李维,月华等人远没有面对李嘉那么放松随意,等了片刻见李维并无异议,才战战兢兢地坐下来。
李维却不管那么多,随手取了一串羊肉咬了一口,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外焦里嫩,配上表面的小茴香,味道真是鲜美。他又取了一串猪肉蘸上调料,芝麻粉的浓香和水豆豉的酱香融合在一起,使猪肉更加鲜腴。他不得不承认,薛盈很懂得用调料,而烤制的火候很得当。
这时薛盈已经将琼液酒盛到劝杯中递给他,不用于一般酒水的浑浊,这琼液酒色泽清亮无比,入口醇美顺滑,却不怎么上头。李维吃几口烤肉喝一口酒,感到难得的惬意,也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么面瘫了,偶尔还跟李嘉说笑几句。
众人也都放松下来,很快,新烤好的肉又快吃完了。
薛盈笑问:“你们能不能吃羊杂碎?”
羊杂碎,喜欢的人爱它独特的口感和香味,不喜欢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李嘉明显是前者,忙道:“我最喜欢吃羊肝和羊腰了。”
薛盈把羊腰和羊肝切成稍厚一点的片,撒上盐和小茴香,裹上羊网油放在烤炉上烘烤,油脂遇热很快融化,一滴滴流入松木炭中,让炭火烧得更热烈。不出半炷香的功夫,羊腰与羊肝便烤好了。
李嘉忙取了串羊肝,羊内脏特有的焦香扑鼻而来,一口咬下去,滋味鲜甜肥腴,还有丰富的汁水溢出。月华更中意羊腰子,烤制好的羊腰表皮焦脆,内里软嫩,与羊肝相比多了几分柔韧的口感,倒也别有风味。
李嘉笑着招呼李维:“大哥怎么不尝尝,很好吃的。”
李维却不大喜欢羊杂碎的味道,皱眉道:“我喝酒就好。”
薛盈内心一动问李维:“阿郎自幼熟读诗书,应该知道《周礼》中提到的八珍吧?”
“那是自然。”李维随口道:“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珍、熬珍、肝膋,是谓八珍。”
薛盈笑了:“如此,阿郎真的不想尝尝肝膋的味道?羊肝可是比狗肝更鲜美呢。”
原来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呢,李维愣了愣,终是拿起一串羊肝略尝了尝,他以前吃过羊杂汤,许是调味不当,里面的羊肝又粗又硬,实在没有好感。谁知裹了网油烤好的羊肝风味完全不同,有羊内脏的异香,却一点也不腥臊,外皮有丰富的油脂,内里却十分软嫩,不知不觉间,他就将这串羊肝吃完了。
正在这时,王娘子怕李嘉等人吃不饱,又在大厨房烤了芝麻薄饼送过来。
李嘉不由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们正要吃点主食呢。”
这次的芝麻饼烤得很薄,中间没有芯子,正好用来夹烤肉,酥脆的饼皮配上焦香鲜美的烤肉,大家的肚子终于被填饱了。
李嘉喝了一口冰凉的葡萄渴水,满足地叹了口气,秋天果然是适合吃烧烤的季节呀。
李维忽然道:“这几日朝会散后便去府衙办公,府衙里公厨做的饭,也实在太敷衍了些。”
开封府衙的公厨每日按例用羊一只,原料是很新鲜,可是做法极单调,就是加些盐豉烂炖,这日复一日吃下来,再好吃的东西也没了胃口。
薛盈暗自撇撇嘴:李维可真有意思,这算什么?若想要自己给他做工作餐就明说嘛。不过转念一想,他答应提前付给自己薪水,说来也算厚道,便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道:“阿郎若吃不惯公厨做的饭,我可以做些小菜让人给阿郎送去。”
李维就等着她这话,就坡下驴道:“那就有劳薛娘子了。”
吃完晚饭,又收拾了烤具,薛盈回到居所已经很晚了,正打算洗漱休息,忽然传话的婢女敲门找她:“薛娘子,有一位自称是玉溪居士的长者找你,让你明日一早回瓠羹店相见。”
薛盈顿时兴奋得睡意全无,是叔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茴香就是孜然。今天我也去吃烤肉了,大家周末快乐:)
第21章
说起薛盈的叔祖薛纬,那也是个传奇人物。儿时不好好读书,逃学捣蛋样样没落下,父亲训也训过,打也打过,过后还是照旧,无奈之下只得任由他去经商。因薛纬头脑灵活、人情练达,倒也赚了不少钱。只可惜他天性疏懒,赚够一年的花销后,便四处游山玩水,把正业抛在一旁。用薛盈父亲的话来说,薛纬是典型的小富即安,否则凭他的天分,早就富甲一方了。
薛纬早年娶妻汪氏,可惜中途亡故,并没给他留下一男半女。薛纬竟也没有再娶,这么多年一个人四处游历,倒也潇洒快活。
薛盈十分喜欢叔祖,觉得他为人洒脱,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且总有讲不完的奇闻异事。听到叔祖找她,忙请了假早早回到瓠羹店。
“叔祖,是什么风把您刮来了?”薛盈笑问。
“什么风,西北风。做叔祖的想来看看侄孙女,还需要理由吗?几年没见,你越发出落成大姑娘了。”薛纬记得上次见到她时,还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丫头,现在模样已经长开,倒是变得伶俐又水灵了。
“那里那里,求着叔祖来看我且求不来呢。”薛盈忙张罗着给薛纬冲了一杯杨梅膏水。
薛纬尝了一口笑道:“有点淡,再浓一些就好了。其实还是新鲜杨梅最好,放一点碎冰,加一点糖霜,酸甜冰爽别提多好吃了。”
薛盈撇撇嘴,叔祖果然还是老样子,嘴头异常挑剔,这么多年一直对自己做的饮食果子挑三拣四。
薛纬言归正传:“我去洛阳游历,顺道路过这里。徐大郎去杭州贩丝已经回来了吧,你们打算怎么卖出去?”
薛盈忙道:“正要为这事请教叔祖呢。果然不出所料,今年京城生丝价格大涨,丝商一百文一两卖出,居然也有人买。我正和徐大郎商量,贩来的这些生丝什么价格卖出合适呢。”
薛纬随口问:“徐大郎是什么意思?”
“照他的意思,也要一百文一两卖出,这样做我们能赚一倍多的钱,只是……似乎有点不厚道。”
薛纬沉吟片刻道:“徐大郎我接触过几次,人品还算过得去,只是无甚主见。做生意最忌讳贪小利,否则会摔大跟头。官府对丝绸价格管控一向甚严,恐怕早就有对策打击丝商囤积居奇了。”
薛盈点头道:“叔祖说的是,我也这么想,做人总不能太贪心。依叔祖之见,定个什么价格合适呢?”
薛纬笑着拍拍薛盈的脑袋:“你还是年轻,性子太急。现在还不是出手的好时机,卖的价格高了固然不好,价格低了惹同行抱怨,也不合适。不如等这一阵风头过去,官府找个几个囤积居奇的丝商作筏子后,你再低价一点出手,横竖也是稳赚不赔的,只是少几分利罢了。”
薛盈佩服的目光投向薛纬:“好,我听叔祖的。”
谈完了正事,薛纬又开始关心薛盈的终身大事:“如今你已经二十岁了,早就过了议婚的年龄。若你爹爹在,自然轮不到我来操心,只是如今你无父无母无兄弟,少不得我替你留意一二,你现在有中意的人没有?”
“没有。”薛盈坚决否认:“我一个人过也挺好的,不想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