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有说完,刘霞将饭盒往沈华浓怀里一放,握着拳头扑过来抓着程景明就是要揍人,程景明围着地上的自行车边跑边躲,“我说你这个女同志,你自己的专业知识不足......”
“缺德鬼,你给我闭嘴!害我差点舌头打结,你就是显摆自己呗,你懂你了不起啊,还当过兵就你这素质,你给我站住!”
“你先胡搅蛮缠的,我好心好意带你,你坐后座上抖我自行车......”
沈华浓、彭振华:不如我们先歇一会?
不多时有人从屋里探头出来看,程景明趁机说:“刘护士你差不多得了啊,再这样下去有人来了告你耍流氓了啊。”
刘霞这才喘着气不追了,再不看程景明一眼,从沈华浓这儿拿了那半个包子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程景明摘下眼睛从兜里摸出块手绢边擦镜面边不满:“现在的女同志......”
沈华浓见彭振华歇差不多了,气息平复了,也准备走了,临走问程景明:“小明你知道蠢字下面两条虫那条是公的,哪条是母的吗?”
程景明:???
虽然明知道沈华浓肯定不怀好意,他还是想了想,然后回答道:“都是公的吧,大好的春天两条公的凑一起玩才蠢。”
没想到他给出这么个答案,沈华浓笑了笑,顺着他话说:“不,你错了。有一种公的更蠢,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这条公的都有机会跟异性凑在一起了,就知道欺负人讨人嫌,只能一年一年的蹉跎光阴看别人家的春天,这不比跟公的一起玩更蠢吗。”
程景明:......嫂子你这样说我真的好吗?
沈华浓呵呵,活该你个单身狗。
“记得把照片给我!”
“小彭,我们也走吧。”
彭振华看着程景明嘿嘿笑了几声,甩着手上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好勒!”
三轮车从程景明旁边过去,彭振华还在跟沈华浓讨论:“姐,到底蠢下面哪一条虫是公的呢?”
沈华浓答:“我不知道,大概只有那两只虫自己才知道吧。”
程景明默默扶起自己的自行车,默默跟上。
他哪里蠢了?
刚才的确是那个刘护士先胡搅蛮缠发脾气的啊,泼辣得很,本职业务也不熟练,还不许别人说,真的是经不起批评。
要是都跟她一样,想想那些被他在报纸上批评过的人,估计得排着队找他拼命。
程主编心很塞,回去写稿子的时候,他心里的塞堵还没有缓解。
他原本打算稿子主要是赞扬一下子弟兵们的勤劳拼命、为了家乡的亲人们无私奉献的那种大无畏精神,现在他没心情夸别人了。
笔锋一转,他洋洋洒洒的将堤坝维护负责人赵黎明的自我批评之言词“我们的工作还是做得不够好,不够细致”扩充了一百倍。
标题也从“子弟兵众志成城保家园”变成了“赵黎明:‘工作做得不够好,不够细致’——是明知故犯还是马后炮?”、“防范于未然与亡羊补牢:两种工作态度的差异”。
嗯,两篇,一版发一篇,总要留点篇幅给其他通讯员们歌颂一下真善美和好人好事。
借助笔锋发泄了一通之后,程景明钻进编辑部的暗房亲自冲洗照片去了,看到新鲜出炉的照片中那个一脸哀求、卑躬屈膝的大男人,他的心情才好了点儿。
程景明突然灵光一闪,又回到办公室拿了张自己的照片,把霍庭的跟他的拼在一起,稍微调整了一下,又拍了一张合成照片,冲洗出来之后对着这张照片傻乐了好一会,感觉自己特别的高大伟岸!
程景明也没有忘记老战友们,马上就决定,就这张抓拍得神态特别的好,不能更好了,他要多冲洗几张出来,给以前的老战友一人寄一张过去,让他们看着这样的大佬,也能出口当年被他逼迫教训的恶气。
——霍庭,当初你把我们训斥得跟龟儿子一样!你看你也有今天!
程景明心里训斥了老大一通之后,又挑了张照片出来。
定了,定了,就是这张了,一会从通讯稿中挑一篇好人好事的,就放这张照片当配图,程景明看来看去也就是用这张,在报纸出来之后,霍庭不至于来收拾他。
他举着镜架子揉了揉眼睛想:就算老大哥知道我偷拍了他,看到这张之后应该也不会太生气吧?
想来也是奇怪,明明程景明偷看到的情形是霍庭在沈华浓面前一直都在赔笑脸,但这张照片可能是抓拍的角度和时机问题,画面定格的这一瞬间女人正微仰着头看着面前山一样挺拔的男人,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神情充满了爱慕和信任,显得照片上的男人形象特别高大,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
然而并不是,形象高大的大丈夫现在正在纠结为难。
四点钟,河堤上的工作就暂时告以段落了,霍庭跟同事们一起回去的,累了两天又晒了个透,回去的车上大多数人都分分钟入睡。
江大伟有气无力的坐在霍庭身侧的位置上,看着霍庭那张比平时更加严肃的脸,他本来有心想问他几句嫂子是不是又跟他闹了的话,都没敢开口。
发现霍庭似乎并不知道是自己说漏嘴的,他当即决定装死不提这一茬,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霍庭身体很累很累,但大脑却还很活跃,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又忘记了,记忆断片之前的最后印象是手抄本里面跟别人青梅竹马,巧笑倩兮的“融融”。
看小说的那一瞬间,霍庭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如果沈华浓坚定的要走,他没有理由拦着她将她困在自己身边,沈华浓本就不喜欢他,不过是碍于昭昭,自己这么死缠着她本来就是错的,如果她没地方可去也还罢了,可现在她有了更好的人选,自己再耽误她的青春,就是自私自利了。
沈华浓跟着他,根本也谈不上什么幸福。他是个病人,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病情,被外人知道肯定会怕他,当他是个疯子,沈华浓也是怕他的吧?他还记得那天在医院食堂,她警惕戒备惊恐的注视。
抛开这一点不提,他能够给她的也十分有限,长时间的聚少离多,为人又不善言辞,行事粗鲁。但是陈志不一样啊,看那些字,霍庭就知道那是个细致体贴温柔的男人,能宠着沈华浓、能够哄她高兴、能体贴入微......
霍庭站在沈华浓的立场上想一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好像她一旦得到消息马上就会飞奔离开,而他却根本毫无办法拦下她,如果在前段时间,他尚且能看她走,但现在尝到了一点甜头,他的理智和情感较劲的结果是,他又不记得了。
他还不确定失忆的时候变成那个“锁子”,会不会控制不住脾气,接二连三的变成个疯子去威胁她留下,会不会吓得她更想走?
霍庭患得患失,但消极念头滋长到一个度之后,心底突然莫名的涌出来一个“她不会走”的声音,这种诡异的好像被安抚过后的自信声音,还是让他焦灼的心情平静了一瞬之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马上意识到,也许这是那个“锁子”?
他变成“锁子”的时候,是不是得到过沈华浓保证?
他凭什么得到的,威胁吗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霍庭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察觉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意念。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是不是病情恶化了?
以后会不会变成两个意念在脑子里打架,而代表他的那一个,会被侵占吗?
看着强大如山的男人,此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心慌了一下。
思绪乱飞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