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扶苍会骑马,骑术甚至可称精良。就在一年半前,她还在豫州山涧间肆意地策马疾驰。
京城不允许平民骑马过市,沐扶苍坐了一年的马车,等到了末云城,她终于有了机会,在短暂的闲暇之时,换上结实的长裤,跨上高头骏马在城外草原上一圈接着一圈地狂奔。
草原的阳光并不温和,沐扶苍摸摸有些发烫的面颊,然后察觉到手指有点发抖。
沐扶苍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一年,而是十一年没有放肆前行过了。
即使知道自己这一世和梁家、梁康再不会产生瓜葛,沐扶苍依然会不停地回想起那一切——噩梦终止了,阴影还在。
沐扶苍从来没有屈服过,可是不论她怎样狡猾地争取,前一世,她的努力像是笼子里的鸟努力摆弄仅有的稻草让自己的窝舒服一些,现在,她则是在一间华丽脆弱的房间中抚平床单上的褶皱。
生命没有被彻底改变掉,她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有万宝了,有朋友了,有为之奋斗的目标了,为什么还会迷茫,还会感觉不满足?
我欠缺了什么,还是无意间丢失了什么?
“小姐。”碧珠小声提醒道。她看小姐将手搭在马背上,突然一动不动,出现了少有的失神。
碧珠知道小姐喜欢骑马远胜于坐车,但是末云城有凶兽余孽,杨家和屠兽帮疑点重重,而且都对沐家不怀好意,沐扶苍坐马车比骑马安全太多:“小姐,时间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骑马嬉戏,先上车吧。”
沐扶苍微微一颤,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在商会盟聚会的门前,周围是商人们各自骑着马,坐着车离开的背影。
她刚才在摸到马鞍的瞬间,想念起了几日前自己在城外久违的骑马经历。
在马背上的时刻,她是真的忘了惨淡的过去。
车帘垂下,狭小的车厢光线幽暗,沐扶苍抱着膝盖,心想:“起码比轿子舒服呀。”
松子院今日没有遭到任何外人侵扰,可以说是十分宁静了,结果沐扶苍走进家里,还是意外地看见院子当中多了一具尸体。
紫山和钟三拿着小银刀检查尸体,尸体的肚子已经被划开,暗红的内脏和血液分别盛在旁边的两个盆里。
碧珠干干地咽咽口水,觉得有些反胃,嘟哝着:“早该想到要给你们准备个关人和验尸的房间。”掉头离开。
“这是谁?”
站在一边的萧阔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十分抱歉道:“这就是谈论剑圣的两个人之一,我失手了,请小姐恕罪。”
沐扶苍比刚刚瞧见尸体时还要惊讶,她走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尸体干枯的面孔:“你又遇见他们了?还杀了一人作为发泄?”
萧阔更感惭愧:“不是杀了一个,两个人,都死了。”
顶着沐扶苍好奇的目光,萧阔小声解释道:“我带着乐乐四处游玩,买绿豆糕时正巧遇见他们。我和乐乐一人追一个,我当时情绪激动,杀了我的对手,乐乐打晕了另一个——就是他。”
萧阔向沐扶苍一五一十讲述方才发生的事:
“我想小姐肯定要活口,就打算背他回院子,走到半路,他突然醒来,用刀捅了毫无防备的我。我将他甩下身,不料地上有石块,他的头磕在上面,给磕死了。”
萧阔腰间鼓出一块,大概就是绷带的痕迹。
沐扶苍直起身,看着地上尸体死不瞑目的样子,挑起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紫山擦擦手上的血,纠正道:“不是磕死的,他的脖子被折断了,你把他甩下背时就把他摔死了。”
萧阔尴尬地“唔”了一声。
紫山活动着腰腿,将自己的发现一点点讲出来:“他大概有二十五六大,也没准和萧阔一样十八岁?肯定是异族人没跑了,我觉得是狄族。”
“手上腕上有常年拿兵器留下的老茧,大腿内侧也是茧子,是个军队出来的。”
萧阔补充道:“大部分狄族人上马是战士,下马是牧民,他不一定是哪支军队的。”
紫山白了萧阔一眼,继续道:“衣服是咱大雍的风格,有磨损的痕迹,不是才穿十天半月的新衣服,他们混进末云城有时候了,钱袋装了十几两银子和二两金锭,还有两件成色上佳的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