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亮,墙很白,堂中干干净净放着两把椅子与一张桌子,柳珂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紧紧把胳膊抱在胸前,脸色难看异常:“再说一遍,是元思卿将我从沐扶苍身边支走,我身不由己,难道要违抗公主旨意吗?”
黄纯弯下身体,鼻尖几乎碰见柳珂的鼻尖,柳珂不自觉地向后仰身闪躲,随即暗恼自己的弱势,将眉头皱得更紧,耳边听见黄纯嘲讽的声音:“是啊,小美人公主将你喊走,使你没有监视着沐扶苍上破船——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知道,你没有完成我要你完成的事。”
柳珂忍气道:“长公主府的局势不是我能够掌控的,你的要求如同命我摘星揽月般毫无道理,如果以后的任务都如昨日,我们之间的合作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啧,原来柳家大才女只有这点本事。”黄纯站直腰,居高临下地蔑视着柳珂,柳珂烦躁地低下头,躲开黄纯的视线。
“王阿雪没有死,大约沐扶苍也不会死在哪里,他们这番折腾有什么好处呢?”在黄纯看不见的角度,柳珂眼珠滴溜溜地乱转,细细思考眼下局面,她心里其实没有面上表达出来的那么愤怒。
“显然,沐扶苍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或者说,这伙人清楚自己不能控制住沐扶苍啊……所有动作看起来,他们似乎只是为了将落水之人送到太子面前。沐扶苍确实适合施展美人计,可是一个不能控制的美人,送出去有何意义呢?若是换做我,我下一步命令,应该是叫‘柳珂’利用身份便利,盯紧了沐扶苍,沐家短短几年发展壮大,除了运气,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手段在内。”
“即使捉不到尾巴,编,也要给她编出来!总要将她困在掌心里捏死了。”
果然,黄纯下一步命令便是:“你也做不了大事,搭交情总会吧?去,和沐扶苍做个好朋友,陪吃陪玩,把她一日三餐去了几次茅厕喜欢哪件衣服,都给我看仔细了,懂吗?”
“还有,她手下有几个丫头,现在不在府里,你注意沐扶苍和她们的联系,有任何与之的举动出现,立即告诉我。”
黄纯轻佻地抬起柳珂下巴:“再犯错,我就一口口吃了你。”
沐扶苍额头细细地沁出一层细汗。
八月十五的天,只能算是凉意,但是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火盆,门窗紧闭,只拿外屋最远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来流动空气。沐扶苍本就不畏寒冷,呆在屋里热得胸闷,可是又舍不得离开冯女史,乖乖地坐在冯柔对面微笑,
冯柔披着狐裘坐在窄榻上,她身边立着的人是天生水。
冯柔与天生水均算不得美貌绝伦,但是沐扶苍看来,两人清新脱俗,出类拔萃,恰是一对神仙眷侣。
“师父,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幸好有你在。”冯柔的病情不是寻常手段能治疗,天生水用来救治冯柔的,未必算是医术,沐扶苍心里清楚,却是不说不问。
只要冯柔活着便好。
天生水望着冯柔,轻轻笑了一下,笑容出奇得柔软:“多谢沐小姐送来的药材。”
“何须师父道谢,都是我的师父,这一个‘谢’字,实在折煞了学生啊。”
天生水没有反驳沐扶苍的对他的称呼。
自从天生水知道沐扶苍文章经书师从冯女史后,他对沐扶苍亲近许多,也默认了沐扶苍徒弟的身份。
冯柔病中依然关注时政,清醒后令婢女将京城消息仔细传达,当得知沐扶苍顶住压力参加科举,却只封赐县主之位时,惋惜不已,而沐扶苍与柳璇一起失踪的消息,京城流传不广,细节更是外人不知,况且两位姑娘皆平安无事,冯柔并没有过于在意。
沐扶苍端起茶盏,若随口道来般,慢吞吞提示道:“有惊无险,我跟随天生水师父练剑后,一俩个男子并不放在眼里,不过,这件事有个奇怪的地方,那伙劫匪居然说自己不图钱财,只是要拿柳璇换一瓶乐平公主的鲜血。”
冯柔沉吟道:“果然奇怪,人之血液离体后尚不如清水一碗,何用之有?莫非听信了方士术师之言,欲行巫蛊诅咒之事?”
沐扶苍望向天生水,天生水只是温柔注视冯柔。
冯柔犹自思索:“清楚柳璇在柳府地位,并分明乐平公主与柳府的关系,劫匪来历不凡。扶苍,余者皆事小,你务须先周全自身。”
沐扶苍微感汗颜,连忙道:“女史莫要担忧,我和顾将军都以为,他们可能与戾王旧部有关。”
“至于所求鲜血,我有个怀疑,只是说来有些荒诞。我在末云城时,结识了一位洪夫人,她曾经暗示我,她知道戾王宝藏的下落。”
天生水听见沐扶苍谈及戾王与宝藏,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冯柔抬头笑着望了天生水一眼,道:“原来如此,皇家血脉与开启宝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