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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恋恋情深(2 / 2)

这话里的意思有点深。黎父之前一直端着茶碗不言语,听到这话也开腔了:“没规矩。客人送来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地分配!”

钟情原本挨着黎邵晨坐下来就坐得不踏实,腰杆挺得笔直,下颏微微收着,眼帘低垂,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到黎父这样说,更觉得脊背发僵,嘴上却不敢不吱声:“都是从家那边带过来的一些东西,有点茶叶点心,不值什么钱,胜在新鲜,叔叔阿姨如果感兴趣,可以尝尝。”

说这话的时候,钟情抬起眼睛,神情恭谨而诚恳,倒不是心里不畏惧了,而是出于礼节。她虽然生在普通的三口之家,但钟父那边是当地实实在在的大家庭,小时候每年过年家族聚会,规矩是半点不能乱的,比眼前再大的阵仗她也见过。所以她知道,自己心里再打哆嗦,再不自在,跟长辈讲话,眼睛向前平视,说话不紧不慢,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即便黎邵晨父母不喜欢她,也不能在这些细节上挑出她什么毛病。

黎父将手里的茶碗放下,吩咐一边的阿姨:“那就把钟小姐拿来的茶泡上几杯,我们尝尝鲜。”

黎父的态度可以说,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家里其他几个人的态度。黎母见此,便和家里的阿姨一起把背包打开,拿了几罐茶叶出来,又将其他几样东西摆在茶几上。

这么一来,另一边沙发上坐着的年轻女子也忍不住了,凑上前端详:“呀,这条围巾好漂亮。”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天蓝色带米色花的丝绸围巾,虽然叠得整整齐齐装在透明包装袋里,但看颜色和光泽度就知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黎母见了便笑:“这颜色还是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你要喜欢就拿去了。”

那女子拿着围巾掉转身,朝着黎邵晨和钟情一笑:“邵晨,钟小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钟情看到女子眼睛中闪耀的善意,微笑着轻轻颔首。黎邵晨更大方,一摆手说:“都是钟情拿来的,跟我没关系,你想要哪个就问她!”

钟情连忙说:“既然送给叔叔阿姨的礼物,也就不属于我了。各位请随意。”

那女子脸上不施脂粉,听他们两个这样说,顿时笑逐颜开,显得十分清丽,开心地把围巾抱在怀里,又低下头去研究:“哎,这簪子是什么木头做的?”

黎母也看出自家这位小婶婶是有意调和气氛,便说:“我看着好像是黄杨木的,东西是钟小姐买的,自然还是问她最清楚。”

钟情自然不好老老实实在原处坐着,走上前跟两个人一起摆弄起桌上的东西:“阿姨眼力真好,就是黄杨木的。”

阿姨拿过一罐茶叶去厨房泡茶,几个女人才客厅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渐渐热闹起来,黎父这才站起身,朝着黎邵晨看了一眼:“你跟我来。”

黎邵晨似乎对此司空见惯,神情没有丝毫改变,起身就跟了过去。

只苦了钟情,一边要应对黎母和黎家小婶婶的各种问题,一边留意到黎父和黎邵晨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跟黎邵晨并没有似表面看起来那般亲近,也没有真正确认情侣关系,如今却被他赶鸭子上架地带来家中见父母,说不自在不紧张是骗人的,可就在这份纷乱和无措中,钟情陡然察觉,自己心里竟然对此没有半分的厌烦和不甘愿。

从小到大,在父母的管教和引导下,她养成了做事有条不紊的好习惯,唯独在与陆河分手这件事上她犯了糊涂。她既没有勇气去接受和面对陆河突如其来的背叛,也不想像从前那样条条款款地理清两个人之间的种种转变,正是因为这一时的犹豫和放纵,让她走到如今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境地。

如果没有从父母那儿得知这一年来陆河隐瞒的种种真相,没有父亲语重心长的教导和母亲强自忍耐的哭声,可能她还会像从前那样继续扮鸵鸟逃避现实。如果没有黎邵晨突如其来的进击和表白,她可能会任由自己的感情天地像从前那样晦暗和混乱下去。

可她的工作和生活中,偏偏挤进一个黎邵晨。

若说父母的担忧和劝慰让她决定走出泥淖,那么黎邵晨的步步紧逼,就是将她强制带离从前杂草丛生的混乱境地。从换工作、换职位、再到后来的陪伴出差和如今的表白表态,黎邵晨可以说是一步步推着她往前走……在这样会令人大脑空白紧张无措的当口,钟情突然懂得了黎邵晨对她的良苦用心。

她渐渐冷静下来,不再紧张,不再畏惧,脸上开始流露真实自然的笑容,语气平和地向黎母和小婶婶讲解桌上的各式礼物。钟情剪短了头发,自然没办法在自己头上做示范,好在这位小婶婶很有兴致,自己解开发卡,用她的头发演示怎么用发簪盘出好看的发型。

黎母在一旁微笑看着,一边将钟情从头到脚悄悄打量。返程的旅途,钟情并没有刻意打扮,她一心以为下了飞机要直奔公司,便做轻便打扮。浅灰色羊绒大衣进屋后便脱下来交给阿姨,此时她穿着姜黄色高领毛衫,下身搭配瘦腿黑色靴裤和一双轻便的牛皮短靴,身上除了腕表并没有多余的首饰,脸上也只画了非常自然的淡妆。

黎母一边观察,一边暗自摇头,自家这个儿子过去从不缺花边新闻,却从没见他正式与哪个女孩出双入对,更别提是带进老宅见父母。黎母想象过无数次儿子与未来儿媳同出同入的场景,却从没想到对方会是钟情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凡得几乎挑不出什么优点的女孩:论样貌,钟情顶多算是中上;论性情,从刚刚进门后的种种来看,也实在是要强了些;论事业,听说是在自己儿子手下做事,那么一旦结婚,只有黎邵晨帮她的份儿,指不上她家里能有什么帮衬;由此再说到家庭,外省的,又是姑苏那么远的地方,南北差异那么大……钟母越想越觉得不满意,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有些淡淡的,此时更是寡淡得几乎看不出个笑纹来。

不多时,黎父和黎邵晨一前一后走了出来,黎父神情向来严肃,此时看起来与平时无大差异,观察不出个所以然来。再看黎邵晨,自始至终都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更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几个人一起在桌边坐下来,沏好的热茶几乎没人碰,饭菜已经陆续端上来。

黎父饭桌上不爱讲话,黎母是没有心情讲话,另外两位看起来也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饭桌上一时有些沉闷得厉害。钟情看了黎邵晨两眼,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还频频为自己夹菜,索性也就不多想,默默吃完这顿气氛僵持的午餐。

吃完饭,黎邵晨也没多说,从桌上拿起两包点心,两桶茶,朝着黎母挥挥手:“公司还有点事,我和钟情就先走了。这些东西我拿回去给哥几个尝尝鲜。”

钟情听他这样说,也连忙起身,几乎是刚刚道过再见,就被黎邵晨拉着往门口走去。

关门的时候,钟情敏锐地捕捉到黎父将茶碗墩在茶几上的声音,还有黎母在一旁的叹息声,不禁抬起头看向黎邵晨的脸色。

黎邵晨见她盯着自己看,便笑:“这顿饭没让你吃好,是我不好。今晚补齐。”

钟情摇摇头,纠结已久的往事刚刚在一瞬间想通,她反倒没什么不安心的:“我和你的差距很大,叔叔阿姨不接受也很正常。再说,我们现在本来也还没确定关系。”她又不是可怜巴巴上赶着非要做他黎家的儿媳妇,何来不安或感伤?

黎邵晨眯着眼睛看住她:“什么差距大?”

钟情掰着指头数:“你是平城本地人,我是外地的;你是公司总经理,我只是个打工的;你家庭条件非常优越,我的家境只能算是普通……”说到这,她又看了看黎邵晨的侧脸:“单看脸你也长得比我好,你父母不乐意很正常。”

黎邵晨听到最后一句话,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男的靠脸吃饭那是小白脸,长得好看也能算资本?”

钟情这次很认真地点头:“最起码从下一代的基因来讲,也是有优越性的。”

黎邵晨深叹一口气,站定,转过脸看着钟情:“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钟情,我要找的不是结婚对象,而是未来能够彼此携手一生的伴侣。或者是我太自大了,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是有点喜欢的,但现在看来,你看待我的眼光跟看相亲对象没什么分别。钟情,你能不能用看一个普通异性的眼光来看我,能不能……像从前看待陆河那样看我?”

钟情有点愣了。

黎邵晨扶住她的肩膀,棕色的眼瞳定定看着她,眼睛里写满认真和凝重,还有无奈。他的眉毛很浓,眉形也好看,如同小时候读过的许多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眉飞入鬓,眼若寒星。可当他像现在这样看人的时候,那两枚如同遥远星辰般的眼眸,与她距离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暖,似乎下一秒就要让她沉溺在那两汪明亮又炽热的暖水之中。

黎邵晨见她傻乎乎站着不言语,只能晃了晃她肩膀:“钟情,我跟你讲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钟情自然是听进去了。正是因为听进去了,她才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耳朵根那里热辣辣的,她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会按照你说的那样,试试看。”

黎邵晨的脸上顿时显出大大的笑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孺子可教,好好领悟。”

说完,便拉着她往后远走,一边解释道:“家里还有一辆能开的车,咱们先开这个车回公司。”

钟情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回公司?”

黎邵晨打开车门,让钟情先坐进副驾驶座,这才解开扣子从另一边坐进去:“对啊,你之前不是说想回公司?”他把茶叶和点心放进后座的一只深色购物袋,一边数落她:“你也真够实诚的,说给就都给了,也不给我留一份。”

钟情忍俊不禁:“你怎么跟小孩似的。”

黎邵晨瞥了她一眼,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摆出平时大老板的架势说:“我这叫懂得惜福好不好?你亲手挑选的礼物,最后都便宜了别人,我还没点意见那才不正常。”

钟情算是明白了,以后说话就不能给他留白,否则这个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表白心意的机会。连送礼物的事都能让他说出三分霸道和甜蜜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想、不敢说的?

两个人回到公司后,自然又受到了公司上下的热烈欢迎。黎邵晨更是奉行了最佳老板的一贯处事准则,走之前给大家机会吃送行饭,回来之后又抓紧机会让大家伙给两人摆接风宴。下午半天工作完毕,一大群人风风火火坐下来,几乎承包了整间烤肉坊,老板认出是熟客,也觉得省心,还没开始点菜就先让服务员给打了个八折。

外面天气阴沉得厉害,玻璃窗扑上一层厚实的白雾,反倒让坐在屋子里的人觉得格外心安。这家的烤肉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原则,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有负责把各类肉食蔬菜分类的,有负责烤肉烤蘑菇的,当然还有像黎邵晨这样,大大方方坐在那专门负责吃的。

钟情的位子紧挨着他,等到第一批食物烤得差不多了,才坐下来吃上一口热乎的烤肉。烤肉坊因为用料足、蘸料鲜闻名左近,更是卓晨上下聚餐最爱的几家餐厅之一。因此全公司上下几乎都是熟客,倒是钟情第一次来,觉得新鲜有趣之余,才尝到第一口烤肉就再也停不下来。

黎邵晨已经吃了有一会儿,见钟情吃得两腮鼓鼓,一脸满足,如同一只准备冬藏的松鼠,不禁笑着站起来,跟旁边两名男性职员一起,承担起负责烤肉的主要任务。

不多时,老板私家自制的韩式海鲜汤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钟情吃一口烤肉,就一口热乎乎的汤水,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过来。

黎邵晨坐下来,喝了口啤酒,轻声在她耳边说:“这顿晚餐不算。这个周末,我亲自下厨以作补偿。”

钟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中午在黎家吃饭不愉快的事,犹豫的同时也觉惊讶:“你还会做饭?”

黎邵晨笑吟吟的,夹起两块烤肉放进她的蘸料碗里:“现在特准你有机会亲自体验。”

吃饱喝足,钟情也来了精神,顺着他的话说道:“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该说‘还不赶快谢主隆恩’了?”

黎邵晨哈哈大笑:“短短半天,进步不小啊!”

两个人原本说话的声音不算大,烤肉店里气氛热烈,大家都专注在吃上,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静。可黎邵晨这人坏就坏在太喜欢笑了,他这样一笑,许多员工纷纷看过来,平日里喜欢开玩笑的那几个又开始作怪。

“我怎么看着这出差一趟回来,黎总和钟总监的感情突飞猛进呢!”

人事部的小米一向爱笑,此时也笑眯眯地说:“自从萧总走了,已经好久没见黎总这么高兴呢。”

钟情向来脸皮薄,被几个人接连这么一打趣,不仅话接不上来,脸色也有点显出绯色。倒是黎邵晨笑眯眯的,一脸大方:“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眼神都这么好啊!”

这句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人群中发出接连的起哄声。最初开腔那个年轻男生又说:“黎总,您这意思是正式宣布开始跟钟总监谈恋爱吗?”

一群人的目光无声地聚集在两个人身上。钟情放下筷子,刚想否认,奈何黎邵晨嘴快,按住她的手抢先一步说:“这个嘛,得看钟总监自己的意思。”说完,他端着啤酒站起身:“总之还是那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新的企划案能不能最终落定,还需要咱们大家伙一起努力!”

他这样一说,群情立刻激昂,大家纷纷站起身,碰杯的碰杯,说吉利话的说吉利话,一个个的好不热闹。

钟情被他一句话捧到半空,一句话又接回怀里,精神上首次体会到了蹦极的惊险和快感,坐下来之后脸憋得有点红,闷头吃饭不理人。

黎邵晨目的达成,也不紧逼,只是手边的蔬菜肉食从没断过,每一次钟情刚吃完,他又麻利地供上。

最后钟情实在吃不动了,只能出声阻止:“我吃饱了,别给我夹了。”

这样一来,就逼得钟情先给他讲话了。

奸计得逞有台阶下的黎大少笑得别提多开怀了,拿过一边的茶壶给她倒了杯热乎乎的大麦茶:“那就喝点茶,消消食。”

吃过晚饭,公司上下,该加班的加班,该回家的回家。钟情站在公司门口,望着人员往来,不禁感慨,黎邵晨还真是管理人才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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