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看着嬴政,笑道:“母后还以为你当年不肯宠幸哀家给你选的那些美人是因为你心中还记挂着那个叫绾绾的丫头,没想到……”
她哈哈大笑道:“说到底都是你父王的儿子,这薄情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
“母后!”
嬴政的声音听起来极度不悦,他道:“绾绾虽曾经帮过寡人,可她也只是赵国一普通女子,母后无事提她作甚?”
“大王真如此觉得?”
赵姬笑道,“大王若觉得她只是一普通女子,那又何苦四处找人探知她的下落?”
嬴政一愣,心头突然涌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大王总归是哀家的亲儿子,哪有做母亲的不知道儿子的想法,当年归秦时大王那般不舍,还特意吩咐送信给她,那姑娘怕不是个普通女子那么简单吧?”
赵姬看着他,笑道:“大王想找到她,甚至想接她来秦国,还想让她入你的后宫,难道不是吗?”
她说罢,偏过头来看他,似是将一切都看得通透。
嬴政只是愣了愣,随即说道:“母后怕是在这大郑宫待的久了,没个亲近的人说说话,竟也胡言起来。”
“是不是胡言,大王心中自有答案,早知大王会宠幸华阳太后身边一个小侍女,让哀家如此为难,倒不如当初哀家就让大王找到那个丫头,也好过如今你处处责怪哀家。”
嬴政顿了顿,道:“母后莫要乱猜了……”
话音未落,边听赵姬苦笑一声,道:“只是可惜,如今那丫头生死不明,哀家就算是有心,恐怕也找不到了。”
努力维持笑容的脸瞬时变了,嬴政忍住心头情绪涌动,平静说道:“母后这是何意?”
赵姬叹了一声,道:“当年大王让嫪毐送信给那姑娘,哀家便想知道那姑娘的来历,便让嫪毐去查了查,这些年大王屡次拒绝哀家好意,哀家也特意去查探了一下那姑娘的下落,只是那姑娘早在两年前便因为她父亲误诊被判了罪,流落赵国边陲之地为奴,那地方堪比地狱,她一个弱女子,只怕……”
看着嬴政瞬间暗淡下来的脸色,她又说道:“哀家知晓大王也在打探她的下落,唯恐大王得知这个消息失落,便让人将消息封锁,大王也莫要责怪哀家,大王乃秦国君王,哀家也不想见大王为了一个丫头伤神。”
难怪……难怪这些年派人打探的消息都石沉海底,原来赵姬连这事也掌控住了。
嬴政一时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她,沉默片刻后,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止住心中频繁涌出的苦涩和愤怒:“母后,此事寡人不想再提了。”
他起身离座,觉得如今同她说话一句都嫌多,脚步中自然没了丝毫眷恋,可是在不经意一瞥间,却见到赵姬脸上有些放松的神情,他脚步又停了下来。
他又折回了原地。
“大王?”赵姬有些愣,“天色已晚,大王不回殿中休息?”
原来她这般激怒他是要急着赶他离开!
嬴政觉察此事,不禁嘴角轻轻勾起,伸手吩咐一旁的侍女去备一壶热茶,笑道:“寡人方才差点又让母后伤心了,母后放心,政儿如今已经长大,自然明白母后待政儿的一片苦心,今日难得有时间,政儿就陪母后多坐坐。”
待茶水上来,他慢悠悠的命人斟上一杯细品,似乎真是打算在此久坐。
赵姬的脸色一变,片刻后又恢复如初,但看嬴政亲自为她斟上茶水,她脸上笑着,可是那笑容里明显写着心不在焉几字。
“怎么,母后有心事?”
嬴政抬眼看了她,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赵姬摇头,道:“不是,母后只是略觉得疲乏。”
嬴政一拍额头,笑道:“瞧瞧寡人这记性!”
又吩咐赵高过来,拿了个雕刻精致的玉盒递给她,道:“这是寡人前不久所得的安神之香,有助眠之神效,寡人这才特意拿来赠与母后。”
赵姬接过,眼神中却没有非常欣喜的神色,想她之前,就算是他送一个十分普通的簪子都会高兴的哭泣,如今时过境迁,这礼物越送越好,她却越来越不开心。
嬴政将她满脸的若有所思看在眼里,却偏偏不肯同她告辞,又是同她讲了许久以前的事,又是说着宫中近况叙旧之意十分明显,眼看宫人过来挑了几次宫灯,他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赵姬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大王,哀家今日觉得有些困了,大王不妨先行回去,改日再来母后殿中坐坐如何?”
嬴政将手中茶盏放下,在赵高的搀扶中起身,道:“那母后好生歇息。”
说罢转身出了大殿,赵高扶他上了宫前车辇,嬴政只吩咐车辇慢行,等到进了看不见的角落,又吩咐将车辇调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