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眸:“我愿意的,我心甘情愿去做。我不愿意的,不论怎么折磨我,也不会让我屈服。”
是啊,他不愿意向母亲认错,被怎样殴打也不肯开口求饶。
可日光灯管砸下的那一刻,他依然愿意以身护母,不顾自己安危飞身扑了过去。
如果……如果当时的灯管偏离了一点砸到小海,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她并不是神,像所有普通的凡人一样,没有办法预知自己的介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他身上有着……她一直想要改变的倔强。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改变一个孩子的性格,改变他的选择?
给他一个朋友,给他一段亲情,让他意识到世界的美好……
然后呢?就一定能让他在时机到来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吗?
茉莉静静凝视小海的眼睛,她薄薄的、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让他将那块巧克力送进了她的嘴巴里。
“真的很好吃。”她笑眯眯,伸手推他出门,“快些回家吧。你妈妈就快要回来了,今晚她的心情恐怕不好,你万事小心。”
小海仍有些犹豫。
茉莉叹口气:“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
他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深深望了她一眼,走出了洗头房的门。
而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茉莉像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风一般地冲到厕所里,将嘴里含着的那块巧克力吐在了水池里。
她苍白的嘴唇上隐约洇出深红色的痕迹,眼睛因为痛苦而凝聚了泪水,捂着嘴拼命地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抬起头来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该怎么办呢……”茉莉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又该拿自己怎么办呢?”
第76章 俩老虎(一)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嘴巴,真奇怪,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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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大坦白之后,孙三也在之后的问询当中逐渐交待了十几年前工地上的那一桩意外。
细节上虽然有出入,但是黄毛惨死的事实却和赵大所说几乎一致。
只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多年,黄毛又是流浪孤儿,没有愿意伸冤求刑的家属。十几年了,当初黄毛尸体更是无从寻找,如今仅仅靠着两份口供要给孙三和赵大定罪,倒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老李有些遗憾,想了想,安慰詹台道:“好在案件中的两个凶手,无论是用砖头砸黄毛的钱二,还是将昏迷的黄毛推落井底的李四,如今都已经殒命。他们死得离奇,也死得很惨,冥冥中也算实现了某种朴素的正义。”
詹台沉默地点点头,眸色深沉依旧。
既然事情解决、真相大白,詹台本来应该回家,可他却连半点动身离开的意图都没有,依然每天赖在老李的家中。
一连好些天,老李和李嫂像是多养了个孩子似的。
老李有些奇怪,在饭桌上轻撞詹台的肩膀,八卦道:“怎么了?和老婆吵架了?这才避到我这里来?”
詹台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声音慵懒:“在你家才住几天,你就嫌弃我想赶我走了?怎么,我总觉得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本着对客户负责任的心态多留几天,这也有意见么?”
詹台早年桀骜,成家之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和方岚浓情蜜意黏了好几年。
如今他在江湖上行走,做事依旧干净利落,说话却逐渐显出些滴水不漏的功夫。
老李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到詹台这样肆意怼人的模样,侧颜看着他片刻,倒从詹台脸上看见点方岚的影子。
“果然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李嘟囔,“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性格真是越来越像。”
他想了想,笑呵呵继续吐槽:“别人夫妻吵架,都是男的睡沙发,冷战两天再赔个礼,买点小礼物给老婆一个台阶下。你们俩倒好,一吵架你就跑到外面去降妖除魔,隔几天回去,抓个小怪物放在黄布袋子里送老婆?”
“谁跟你说吵架了?”詹台挑了挑眉毛,站起身,飞也似地从老李身边逃开,一点也不愿多谈,“这叫夫妻情趣,你不懂就别乱说。”
老李家面积虽然不大,却有一间小小的阳台,就在儿子佑乔的卧室外。
长夜漫漫,月牙如钩,挂在黑色幕布一样的天空上。
詹台站在阳台,清凉的风将他的襟口吹散,白皙的衬衫随意敞开。窗外的小路上落满了白色的花瓣,留下一地狼藉。
他抬头,露出修长光洁的下颚,清冷的双目静静凝视着月亮,伤感的神情一闪而逝:“月有盈亏,花有开谢。阿岚,如果人生终有一别,你这次,又能不能看破呢?”
“如果你看不破......”他突然弯下腰,将白皙的面孔埋在臂弯里,喃喃道,“如果......你看得破。我又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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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每天在老李家睡到自然醒,醒来就蹭饭,蹭完继续上床睡觉,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整整一个星期之后,老李的电话终于再次打了过来。
“詹台,孙三出事了。”电话里的老李声音焦急。
詹台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恐怕你上次的推测,还真的有一些道理。孙三家里出了火灾……着火了。”老李急促地催着詹台,“别耽搁,尽快赶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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