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医给他包扎伤口,把血止住,又灌了碗迷魂汤,我看他明日才能醒来,你也别担心,好好休息。”
郑远涯站起身,打算走了,他也是怕陈郁尴尬,他看得出来陈郁很介意自己的鲛态,不习惯被别人瞧见。
“远涯。”陈郁轻轻拉住郑远涯的袖子。
“嗯?”郑远涯回头。
“谢谢你。”陈郁很感激。
在有限照明下,郑远涯能看见陈郁的脸庞,他除去脸上有鳞光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异样。看他穿自己的衣服,披的外袍又宽又大都垂地了,郑远涯咧嘴一笑,用大手搓陈郁的头,像个大哥哥般。
“说什么傻话,你我是好友。”他从门后取下灯笼,本来都伸手要开门,突然回头笑道:“没想到陈端礼当年还真得娶到一位海美人。”
舱门关上,郑远涯走了,将自己的舱室借给陈郁睡。
这样的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可能听来唐突,但从郑远涯嘴里说出,却让陈郁释怀,远涯自然而然接受友人的半鲛身份,可能他还觉得半鲛人很有意思呢。
舱室里再次寂静,陈郁站在窗前,看视月光下的手臂,还不时用手摸摸脖子,脸庞,他在等待恢复人的模样,他急切想要恢复,他想去探看由晟。虽说郑远涯的话让他不再焦虑,但他总得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脱险后,陈郁回想他们在海中的情景,在礁石上发生的点滴,甚至在更早些时候,阿剩突然出现,刺伤林四时,这一切此时想来分外的不真实,但又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船队在夜色下行进,外面风浪虽大,月亮倒是明亮,陈郁看见巡检司的主舰,它在前头领航,阿剩就在上面,此时的他,已得到救治,和他一样待在温暖的舱室里,有干燥暖和的衣服和被褥。
回想在礁石上,他的身体很冰凉,唯有胸口有一团热气,陈郁好想能温暖他,那时很怕他死去,非常害怕。
今晚的自己也好,阿剩也好,似乎都有些不同寻常,阿剩原来有那么好的武艺,而自己原来有那么坚韧的意志。陈郁揽好外衣,想着自己将由晟抱在怀里,他的身体不如由晟的宽厚,结实,但他想尽所能的为他去做,若是为他,陈郁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领航的主舰停在航道上,鼓点声响起,船上灯火通明,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人。陈郁从郑远涯那边而知,他的父亲和兄长都在海上搜寻他,只是他们不似巡检司的海船,当时在返泉州港的路途,因缘巧合,第一时间遇着郑远涯派出去通风报信的人。
应该是父亲和兄长的船到来,陈郁再次摸了下自己的脸庞,脸上的鳞片已经消失,他又摸了摸脖子,原本是鳃的地方,留下三道疤痕,他拉高衣领,裹紧外袍,开门走了出去。
来的确实是陈端礼率领的船队,他一听说陈郁被救出来,就在郑家的船上,连忙乘小船过来。陈郁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正好看见父亲和兄长登上船。
父亲一认出他来,忙将他抱入怀,紧紧抱住,嘴里念着:“孩儿受罪了。”沉厚包含深情的声音,能听出他特别心疼。
陈端礼可能已经从夏巡检那儿听闻了陈郁是从海里救起的事,冬日黑夜里的海水,冷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