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总是控制不住想要哭的冲动,但这是离开徐家后,第一次展示出来。
无论是跟警察争执被无视,还是面对吴得斌一家的无赖行径,受的委屈她都记在心底,但是,程夕瑗发誓,绝对不要为这种人流眼泪。
绝不。
一个月前,她带着离婚协议书,和一只录音笔,前去见陈丽霞。
不堪入耳的打骂声传过来,程夕瑗颓然闭上眼,即使是单纯的音频也能叫她崩溃。
陈丽霞听完,嘴唇微张,她都不知道程夕瑗居然还录了音。
“你这是威胁我来了?”
说完就夺过程夕瑗的录音笔,“居然还耍起这种小聪明,你这是侵犯我们的隐私权知不知道?”
陈丽霞止不住骂骂咧咧,引得餐厅的人纷纷侧目,时不时指指点点。
坐在她对面的程夕瑗感受着四面八方来的注视,第一次有胆量不再慌张。
陈丽霞惯会用些市井手段,当初在警察局也是,吵嚷声巨大,恨不得叫附近所有人都来见证她的委屈。
程夕瑗这种年轻人,脸皮子薄,说两句被看两眼就手足无措,而陈丽霞不一样,别人越是看,她甚至越是骂得起劲。
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意识到脸皮这种东西就是虚玩意,比不上实打实的好处。
像是冷静下来,陈丽霞嘴角带上几分嘲意,“你就算录了这些东西那又怎么样,能证明什么?”
程夕瑗只是冷静的看着她。
“我知道,告不赢你的。”程夕瑗拿出离婚协议书,“所以我的意图不在这里。”
自从知道警局的处理方式以后,程夕瑗回来思考了很久,甚至为此难得找了梁知南帮忙。
梁知南听完录音笔里的内容,摇了摇头。
她忙上前,“为什么,这里面的内容都这么明显了,为什么不行。”
“你能够在情急之下拿出录音笔记录关键部分,确实是很聪明的做法。”
梁知南为此把婚姻法的相关发条认真仔细的研读过一遍,“但是发生家暴的实时记录需要是全过程,这里很明显只有一部分,前因后果都不明确,作为证据尚且力度不够,想要百分百拿下这次官司,还需要补充其他证据,比如验伤报告,出警记录,家暴行政处罚决定,证人证言等,这些有吗?”
程夕瑗几乎失了力,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验伤报告没有,吴得斌都不让我小姨出门,别说去验伤了,至于出警记录,我有报过警,但是三言两句就被陈丽霞颠倒了黑白,最后反而我变成众矢之的,应该用处不大,更别提家暴行政处罚决定。”
“那就只剩下证人证言。”梁知南说。
“我能做为证人吗?”
“尽量不要。”
梁知南蹙眉思考了会,“也不是完全不行,但有可能会败诉,判决不了离婚,尤其是吴得斌还是烈士子女,更加难上加难,你能接受失败的后果吗。”
“不行。”
程夕瑗直接否决,“小姨必须跟吴得斌离婚,而且越快越好,如果小姨再回去,我都不敢想会出什么事。”
还有,如果被吴家人发现黎馥郁已经怀了孩子,那说什么都不可能放过她。
程夕瑗熬了几晚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想解决办法都无果,最后,居然还是梁知南提醒了她。
“其实你想要的不过是离婚。”
梁知南看了一遍手上的证据,笑了笑,“法律是死的,该走的程序一步也不能少,所以一般生意人只有走投无路时才会向法律求助,因为费时费力,但是人是活的。”
程夕瑗怔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是人就必然有弱点,有害怕失去的东西,你只要掐住对她们来说比这张结婚证更重要的东西,还会愁吴得斌不签字吗?”
“你的证据在法律面前不够充足,但却足够让不知情的人了解到他的真面目了。”
陈丽霞和吴得斌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重新过回以前的穷苦日子。
那不会赚钱的母子二人,唯一的摇钱树便是徐国庆。
倘若被徐国庆知道了吴得斌这个面貌。那他是否还会再毫无怨言每个月不求回报给母子二人打钱呢?
逻辑顺通了。
也就是这样,她凭借着断绝与徐家的往来,以及不公开证据,换来了一本离婚证,以及送离吴得斌,保证他不再来骚扰她和小姨二人。
“君子”协议。
那是程夕瑗在那个年纪,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七年后,警察局。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徐靳睿看着躲在民警身后的吴得斌,眼神冷的像是看着一团已经死去的尸体。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前他会时不时在程夕瑗身上发现或浅或深的伤口,而程夕瑗总是一副不愿意同他多说的模样。
而吴得斌不知道程夕瑗什么时候又跟徐靳睿联系上的。
他这个宝贝侄子,从过去开始对他就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到现在,他对徐靳睿更加不寒而栗。
但说到守信用,程夕瑗还不是没做到完全同徐家断干净,如果不是他回来了这一趟,不知道还会被这小妮子蒙在鼓里多久。
想着,他偏过头,恶狠狠的瞪了程夕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