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2 / 2)
久违而熟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来了,但这次,那声音里藏了极深的悲恸:“阿阳,阿娘和阿爹只是去了另一个世间,你不要难过,他们会一直看着你的。”
紧接着,视线一晃,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素衣白带,跪在地上,哭声压抑隐忍。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又一次重现在了自己眼前。
炎夏,莽莽荒原,阴阴雾霭,风一吹,野草便如波涛般此起彼伏,遮住了天。
没有灵柩,也没有立碑,只有两个微微隆起土垒证明了这对至死不渝的爱人曾经来过,兴许这是他们经过多年的辗转,才终于寻得宁静的一方,不再会有人打扰了。
幼小的自己跪在地上,听着哥哥一旁的安抚,让疯长的青草湮没了两人。
“你撒谎。”隔了许久,薛景阳听见自己这么说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了。”
“阿阳……”或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薛锦铖望着年幼的弟弟,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你还有哥哥。”
这句话,像是孩子最后的防线,无论他怎么掩藏自己,也终究是个孩童,再也抵不住,他无措的哽咽了起来:“哥……我好怕,好怕有一天你也不在了。”
“阿阳不哭,哥哥答应你,哥哥会一直跟阿阳在一起的。”薛锦铖搂着他,任由泪水糊了衣襟。
怀中的孩子奋力点头,颤着声道:“你发誓。”
“我发誓。”
清晰的誓言一字不落地传入了薛景阳的耳畔,他一恍惚,仿佛时光倒回,他就置身在这漫了天的青草中,无助而戚哀。
然而二十多年的憎怨让他的泪早已干涸,唯有陈旧的血迹,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就站在这里,冷眼嘲讽着多年前的自己,无知可笑。
不过说来也怪,他这辈子听过最让人动容的谎言,大抵也就是薛锦铖的这句我发誓吧。
山上的风很大,鸱鸮哀嚎,仿佛是在哀悼远去的亡灵,薛景阳没有说话,只是立在这里,不再想分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有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或许在薛锦铖心里,自己只不过是累赘罢了。
薛锦铖,你骗我。
眼神在渐渐涣散,画面倏然一转,变成了延绵的高山,身后是如雷般的马蹄声,震得大地仿佛都在颤抖,薛景阳猛然回神,他看见了十岁的自己坐在马背上,脸紧紧伏在薛锦铖的胸口,惊慌而恐惧。
“阿阳!”不断靠近的马蹄声淹没了哥哥的声音,他虚弱不堪的在马背上颠簸,只觉得全身都快散架。
薛锦铖一声又一声的念着幼弟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耳边凛风的呼号和响如雷震的马蹄声。
“阿阳,起来!听见没有!”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教徒们,薛锦铖厉喝着弟弟的名字,一手紧勒马绳,一手不断用剑回防着密密麻麻的羽箭。
血在他们的身后蜿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马背上的孩子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的抱着自己哥哥,生怕一个松手,便是天涯永隔。
他因害怕而大声的啜泣,可是他的哥哥像是毫不畏惧似的,挥出最后一剑,斩断了那根急剧而来的羽箭。
然后,他收剑入鞘,用最大的力气掰开了那双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阿阳,自己保重。”
孩子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哥哥将自己亲手推开,最后再度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毫不容情地斩下!
哥?!
哥!!!
所有的变故就发生在一刹那,他没有来得及做任何的反抗和思考,雪亮的剑锋已然贯穿了自己的胸膛,再抽出,然后,他看见薛锦铖骑着马,扬尘而去。
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完全消失了。
他咬着牙摔落到一旁的灌木丛中,眼里只剩下了不可置信和快要溢出来的愤怒。
薛锦铖要杀他?
薛锦铖居然要杀他?!
血很快就顺着胸口淌了一地,又被泥土泯灭。
马蹄声过后,便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哀嚎的风声已经消失了,他只能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呼吸和难耐的痛吟。呼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每一次的喘息,都让他觉得灼痛难忍。
他不敢相信薛锦铖居然扔下了自己独自逃走,那是他的哥哥,答应过要保护他一辈子的哥哥!无论他如何压抑,也无法遏制住从喉头中涌出的绝望与惶然。
薛锦铖,薛锦铖……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逐渐模糊,唯有这三个字,是他心中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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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阅~
ps:这段时间让我感觉身心疲惫,写出来的文字也不如从前了。谢谢一直都在看我的文的读者大大们,你们大概是我唯一的动力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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