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音惊讶的看着二人:“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其实一点都不惊讶,心底甚至暗暗升起了愤恨,然而此刻除了那恰到好处的惊讶之外,任何一种情绪都不合适。
那最后一点儿理智在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除了眉梢微微的抖动,泄露了初一二愤恨。
他很希望这两个人能够悬崖勒马,千万别用那几乎没有的脑子做出惊天动地的笑话。
二人还没说话,陈平之代为回答,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手镯,面上带着慵懒的笑:“霍公子还没看出来吗?他们两个来卖我东西。”
现在是一点都不怀疑这镯子的真实性,因为在阎良花身后,正站着霍晏。
霍晏是谁?是霍晏,是钱公的独子。
他拿他老子的东西出来卖,谁会觉得是假的。
那唯一的问题是,霍晏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需要出来卖先父遗物?
霍音气的握紧拳头,咯吱作响,这不是在丢他们霍家的人吗?
他用眼神在质问阎良花。
阎良花笑了笑:“陈公子说的对。”
霍音几乎是控制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前两步,被沈浮如匆匆拦住。
“阿音,许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沈浮如在心中默默叹息,今儿个明明不是自己的场子,却还是不得休息。他转而看向了阎良花:“小姐是在和我们闹着玩吗?”
阎良花摇了摇头:“不呀,我今日来的的确是来卖东西的。”
霍音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滔天怒火:“你这个私生女怎么如此不识抬举,我霍家好心好意叫你接了回来,你竟还要败坏我们家的门庭。”
众人的视线或好意或恶意,都在不断的打量着阎良花,于他们而言,歌舞升平看多了乏味,反而是每天生活里出现的小小插曲,更让人能提起兴致。
大家族里面总有些见不得人的难堪事情,拿出来说笑的时候格外有趣。
霍家一直含糊其辞,这是第一次点出了阎良花私生女的身份。
这些公子哥们之前也曾听说过,霍家接回了一个女儿,很出色,然后转眼就看见了这样一幕,只能在心中暗暗发笑——果然是眼见为实,究竟是多差劲的人才会捧着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白不厌眉头一皱,不咸不淡的开口:“那东西不是霍二公子的吗?”
儿子卖老子的东西,和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王子异同他低声交谈:“看霍二公子手足无措,快哭了的样子,便知道此事主导,一定是那阎小姐。”
白不厌透着一点儿骄傲的说:“我总是偏颇。”
心长的偏,话哪里说得正?
他这么往出一推,就把霍晏推到了人群当中。
霍音对这个二弟也没什么好感,长了一副妖里妖气的面容,读书一道上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平日里也算乖顺,怎么跟着她如此胡闹。”
“我……”霍晏不住的去抓自己的袖口,脸上出现了脸焦急,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只觉得是放了一把又一把的火,嗓子都被烧得冒烟儿,说不出话来。他看向了阎良花,不断用视线求助。
阎良花越发诚恳的说:“我想将这东西卖给陈公子,且只卖你一人。”
目前也就只有你要买。
“因为这是我们手上唯一有的钱公遗物。”
因为你给的钱多。
阎良花一字一句的说:“钱公少时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好诗书。半生追逐,皆成梦幻。年至四十,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
陈平之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年少气盛时,他在勾栏中,遇见一中年男人坐在瓦片下,望着房檐处低下的水珠。
他当时酒醉,多嘴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中年男人说,我在水中看月。
有人踩着污水,溅起水花,一路匆匆而来,弯腰鞠躬向中年男人求一字画。
男人只是笑了笑:我没砚台了。
封笔,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