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北戎了,便是在民风粗悍,还未开化的西闽国,也不曾有过新娘子是在客栈里出嫁的先例。
郁承业好歹也是御史大夫之子,这婚事自是办的风光无限,不过这风光却只是虚有其表。
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站在街道两旁,看着双眼皆瞎的郁承业坐在白马上,由小厮牵着缰绳,走在最前头,前去客栈迎接新娘。
锣鼓喧天,这舞狮队早已从郁家一路耍到了那客栈门口,不少百姓觉着耍的不错,拍手叫好。
严大人站在窗口,自上往下看,他在小地方待惯了,见过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是他新官上任那会,今日这样的大排场,他何时见过了。
“这御史大人真是有心了!玉儿你嫁到了郁家,可不愁没有好日子,日后爹能不能升官,可就看你的了。”
严如玉坐在镜前,视线盯着铜镜里的自己。
面容娇媚,气质也要比寻常的女儿家出众,可偏偏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畜生!
藏在大红嫁衣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她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那面上哪有喜气,她看到的只有不甘心和命运的玩弄。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个清贵少年身侧灵动娇俏的黄衫丫头。
凭什么她那样不学无术的姑娘,能独得宸王的恩宠?
不甘心!她不甘心!
那喜娘还站在她的身后,手里头拿着桃木梳,每梳一下,就说一句讨喜的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这话是喜娘改过的,虽是好听,却并不合规矩。
她们这些人对待新娘子,都是看人下菜的。
严如玉在婚前早已失身给郁家公子,虽是早有父母之命,可到底是闹了个笑话,她闺誉尽失。
她除了嫁给郁家公子,还有谁肯要?
富贵,无病无忧,多子多寿,这三个词放在那里做祝福都是合理的,唯独用在大喜之日,却是少了最重要的。
喜娘少的那句是,白发齐眉。
她故意不说,定也是受了男方家里的吩咐,暗示她,日后郁家公子定是要小妾满堂。
严如玉神色淡漠,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郁家的态度她早已猜到,唯独她这个蠢顿的爹还在攀上了郁家这门亲事沾沾自喜。
他这与卖女又有何不同!
严大人还在她耳旁说着一些女戒里头的话,吩咐着她定要把郁公子伺候好了,把公公也服侍好了,只有这有,他才有机会往上爬。
严如玉由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直到楼下突然响起的鞭炮声盖过了看热闹的人群的嘈杂声,喜娘说要拜别爹爹,她这才眉目动了动,起了身。
那严老爷早就端坐在桌前,眉梢眼角都染着喜气,但从严如玉看来,这喜气里透着的是迫不及待。
她面无表情地跪下,在他脚跟前磕下了几个响头,接过喜娘端来的茶,递了过去。
严老爷喝了一口,就将茶杯放下,从袖中拿出了早已备好的红包,“日后在郁家要做好少夫人的职责,不要丢了爹爹的脸面。”
说来说去,他的脸面是最重要的。
严如玉冷笑在心里,连点头回应都没有,直接由喜娘扶着站了起来。
新郎本是要一同拜别岳父的,无奈郁家以新郎行动不便为由,免去这个环节。
严大人倒是没有半点的介意,照样乐呵呵的将女儿送到了这个双目已瞎的郁承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