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愣了片刻才回神,碧云忙去请谢星阑,紫娟则带着秦缨进了上房。
崔婉所住之地,也同样锦绣成堆,因婚典将近,屋内一应物件皆是簇新,帷幔珠帘,朱红似血,皆是些榴绽百子、莲花并蒂等喜庆吉祥的纹样。
暖阁在上房以西,秦缨刚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腥臭之味,紫娟走到西南贵妃榻前,“就是在这下面找到它的。”
秦缨见状,立刻上前搬贵妃榻,沈珞跟在最后,见状忙道:“让小人来——”
沈珞说完,秦缨也并未让开,白鸳忙也上前使劲,他们三人合力,刚将长榻搬开,紫娟和白鸳便轻呼一声。
这贵妃榻之下,竟有两大滩腥黄污物,其中还可见血腥点点,秦缨面色沉凝,紫娟又朝一旁的耳房走去,没多时,端出一个盛着肉糜的瓷碟,碟子里的肉糜还有大半,显然元宝并未吃多少。
秦缨左右看看,这暖阁乃是休憩看书之所,目之所及并无任何食物,她心念一转,问道:“昨天你们小姐回来休息之时,可曾用过什么吃食?”
紫娟回忆道:“没用什么,只是叫人送了桂花茶来,但小姐也未用,因还留了诸位公子小姐,她只逗了逗元宝便出去了。”
“那桂花茶后来呢?”
紫娟惊魂未定地道:“屋子里喝剩下的茶水,小丫鬟们收拾的时候,都会倒在院子西墙下的花圃里。”
秦缨利落地转身而出,刚出门便看到西侧墙下有一片葱茏的栀子花树,她快步走到花圃之外,抬手将花树拨了开,她倾身,目光随便一扫,眼瞳便被针扎似的缩了缩,只见整齐的栀子树根之下,竟有一片棕黑色的虫蚁尸体,密密麻麻的平铺着。
秦缨目光沉郁地直起身来,恰在此时,院外脚步声响起,谢星阑带着翊卫,神色沉郁地进了院门,他本以为秦缨应当知难而退了,可他没想到死一只猫儿秦缨也要找他,她怎么不去找崔慕之?
看到秦缨,他冷冷地道:“人命案子龙翊卫查,猫死了,也要龙翊卫查?”
秦缨转身看他,“那如果下毒之人,本来是要人命呢?”
第7章 剧毒
谢星阑神色微滞,“下毒?”
“崔婉昨日午宴散后,曾回房中休息了片刻,期间下人只送来了一杯桂花茶,她没有饮茶,可她的猫儿多半碰了,一刻钟之前,侍婢发现猫儿死在暖阁榻下,我看了它呕吐之物,中毒的迹象十分明显,并且,下人泼洒茶水的地方死了一片虫蚁。”
秦缨一口气说完,示意身边花圃,谢星阑已经看到了木篮内的死猫,此刻快步上前,只看一眼,他剑眉皱了起来,“猫的呕吐物在何处?”
紫娟连忙带路,谢星阑跟着入暖阁,片刻后出来时,看秦缨的目光更晦暗莫测。
他刚才的话已经说的已经很直白,但这位云阳县主,却根本没有一点放弃查案的打算,并且,她似乎比被限期破案的他还要着急。
想到此处,谢星阑忽而恍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崔慕之?
谢星阑一时不知是该怜悯她,还是嘲弄她。
秦缨只瞧见谢星阑神色阴晴不定的,哪里知道他心底那般多念头,她正等紫娟出来,见她便问:“你们小姐平日里就喜欢喝桂花茶?昨日的桂花茶是何处送来的?”
紫娟颤声道:“小姐喜欢喝时令花茶,如今桂花刚开,便命人采了最新鲜的做茶,茶都是从茶水房送来的。”
她忙问:“茶水房在何处?”
“就在厨房外的耳房里。”
秦缨又问:“端送茶水的侍婢是谁?”
“是小丫头萍儿。”
秦缨点头,她第一时间通知谢星阑已是仁至义尽,便径直吩咐道:“带路去茶水房看看,再把萍儿找来。”
见秦缨颇有种反客为主的意味,谢星阑心境复杂地想,若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她还能如此不遗余力吗?
谢星阑倏地开口:“来人——”
谢坚疑惑地看着他,刚走到院门口的秦缨也驻足回头,谢星阑吩咐道:“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茶里下的是什么毒。”
翊卫领命而去,谢星阑亦抬步,先秦缨出了院门,紫娟不知如何是好,秦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才连忙跟在了谢星阑之后。
秦缨并不在意谁主导查案,若谢星阑找线索时能快她一步,那她更是求之不得,但谢星阑如今性情大变,秦缨只怀疑他等不到立储便要凄惨收场。
此念一出,秦缨一个激灵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她才是真正命不久矣之人,眼下没有比找到真凶更重要的事了!
昨日午宴设在主院花厅,厨房所在的院落,在隔了两个跨院的西北角上,他们一路行来,伯府的侍从皆噤若寒蝉,待到了厨房院,本来在厨房里忙活的厨娘和小厮都惊惶不定地走了出来。
紫娟指着耳房道:“昨日宴上和府中用的茶水,都是从这里送出去的。”
耳房里有三张灶台,五口柴火炉,又有十多支茶壶整整齐齐放着,乃是一处专门烧水之地,两个烧火的小厮面面相觑,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谢星阑进来打量一圈,目之所及一切如常,又得片刻,碧云带着萍儿走了过来,“大人,这就是萍儿。”
萍儿是府内的三等丫头,负责崔婉院中端茶送水的小事,对着谢星阑,萍儿紧张地绞紧了袖口,谢星阑打量她两瞬,“你昨日给你家小姐端茶水,那茶是何处倒的?中间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奴婢就是从这里倒的茶,桂花茶和水,都是奴婢亲自取用的,奴婢倒好了茶,直接给小姐送了过去,中间……中间没有遇见什么人。”
她言语怯怯,眼神更闪躲着不敢与谢星阑对视,谢星阑狭眸,语气危险起来,“中间当真没有遇见人?”
萍儿面色发白,抿着唇角脑袋垂得更低,谢星阑语声微沉,“来人——”
这一声吓得萍儿一抖,她立刻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奴婢真的没遇见人,只是……只是奴婢回去的路上,曾听见过一道声响,当时奴婢觉得古怪,便放下茶盏绕去花墙之后看了一眼……”
“什么声响?”
萍儿带着哭腔道:“奴婢听见了一阵铃铛声响,以为是元宝跑出来了,元宝从前也喜欢跑去园子里,结果沾染一身泥回去,小姐便要责骂奴婢……因此奴婢立刻放下茶盏,绕去花墙之后找它,可奴婢去了花墙后,却根本没元宝的影子。”
“奴婢只以为元宝跑太快了,又回来端茶,想着将茶送了再去找它,可回了小姐的院子,奴婢竟见小姐在逗猫,而那铃铛也好好地挂在元宝脖颈上,奴婢觉得古怪,却又不敢问紫娟姐姐和碧云姐姐,放好了茶出来,悄悄问了同在外面伺候的芸儿,可芸儿却说元宝始终在屋子里,根本不曾跑出去。”
萍儿哭起来,“奴婢当时想,定是奴婢听错了,又或者院子里进了野猫,只要元宝好好的,那奴婢便没做错事,没一会儿,小姐带着紫娟姐姐和碧云姐姐又离开了,奴婢进去收拾茶盏时看到元宝在舔茶水,小姐待元宝好,它经常跳上桌案闻闻舔舔,奴婢并未当回事,出来将桂花茶泼在了花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