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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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啊?”我的狗脾气又上来了。

“那你尽管看着。”连礼将顾娘子从水中捞了出来,打横抱起来走向榻前,贴心地为她擦干身子。连同海藻般浓黑茂密的长发。

连礼的动作正好触中我心里的猜测。

我已经感到有些恶心了,他依着猜想卸下顾娘子的衣裳,她的头发实在浓黑茂密,顺着消瘦的双肩散落胸前,遮住挺秀傲立的曲线,他的唇在她颈窝间游走,逐渐滑落至她唇瓣,嘴对嘴的,渡过去一口酒。

其实就算我不看,他也是要这样做的。

这叫合卺酒。只不过面前的夫妻,隔着生死,又添了凄楚婉约。

这些日子我乐得装出安分的样子,虽然连礼也未必信。

不管他知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安分,他都是要把我困在这的。

他就当着我的面行夫妻之礼,我看得很是兴致阑珊,他也是面无表情,床上笔挺的顾娘子,更不会有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他做这些有什么意思,顾娘子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硬要扯上的关系吗?

逼迫一个死人亲热,实在不算什么见得人的勾当。

我自然万分不屑。

看着看着,竟然倚着浴桶睡着了,早上起来给顾家娘子梳洗的时候,脖颈还疼了好长时间。连礼正由听话的奴仆伺候穿衣,他的衣衫永远是素净的颜色,衬得他脸色沉黯,像是过了几分病气。

我不动声色地问:“连公子把我留在院子里也没用,不如把我放回去?”

这是我头一回主动跟他搭话,连礼虽然感到奇怪,还是淡淡地回:“娘子见证世间婚姻的悲喜,我们夫妇能破镜重圆,自然少不了娘子的功劳。”

功劳你个鬼!我放下擦拭的手帕,学嫁娘似的温软说话:“连公子与顾娘子生前便恩爱,哪里是我的功劳。”

“如果,我是说如果,故去之人,心中对我还有怨气呢?”

“世间多得是薄幸负心的男子,像连公子这般深情款款的,又何必杞人忧天……”

我只是随口说说,他却撇开奴仆的伺候,向我走近。

“许是你顶着这张柔善的脸,说起话来也少了些招摇。可满嘴谎言,还是谎言。”

我皱眉看着他,他微微抬起眼皮,露出深不见底的乌瞳。

“我说的对吗,滕少将?”

他知道我是滕摇?这么说他想囚禁的,根本不是嫁娘。

而是我咯?

我装了这些天的柔弱,已经厌倦了,当下甩下他的手,疾步往房门走去。连礼似乎并无心阻拦,我走得很是稳当,一路穿过院落和稀疏的林子,呆呆地看着徐徐的江水。

这不是寻常江汀,我虽然从来没见过墨一般的江水,却能肯定的是以我不善枭水的性子,就算能逃出这座汀中孤院,也绝不能渡过寒冷的江面。

只听身后响起微微清冷的声音:“你现在没了身份,不人不鬼的,游离凡间之外,这天地间再也不会有人和你感同身受,更不会是你的同伴。即便真有法子离开,你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回过头去,身后站着的正是连礼。

“谁让你困住我的?”

我和凡人是不一样,凡人不会借尸还魂,我会。

可总归不是我自己的意愿,始作俑者他是必然知晓的。

连礼穿着素淡长衫见我迟迟不肯过去,缓步走来,待走到近处时,上挑的眼角含着几分愠怒,二话不说拽住我的头发,让我看清河水倒映的……这张脸。

他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没想到发起怒来会如此强硬。

我见河中的倒影,温软中透着股冷硬,故而淡然开口:“只怕继续待下去,你就要败露了。”

我现在知道他对顾娘子的温柔,都是压抑脾性后的克制。

连礼一怔:“你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你每日要我给顾娘子泡澡,水里面掺了些什么你会不知道?”现在就算再装乖巧,他也已经暴露出来了,倒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这几日闻水里有防腐的药,顾娘子越泡越不会流包浆,你是真想让人死了也不安息啊?”

“你懂什么。”连礼硬生生将我的头按进水里。

我喝了几口水,心道定是说到对方痛处上了,可如果继续顾左右而言他,约莫真不是我的风格,当下乘势追击:“你和顾家娘子夫妻一场,为何不摊开来说明白?明明是你将顾娘子逼死的,如今跑来可怜兮兮的扮深情,你比等她死后还把她卖了的娘家人,还可恨。”

连礼终于松了手,颤巍巍地揉着太阳穴:“我没有…我没有……”他顿了顿,又转了话锋:“是我,是我。”

我本来想着连礼会如何抵赖,我在顾娘子身边伺候这么久,将她里里外外都查验个清楚,她身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

要说他不是失心疯,任谁都不信。

“若是你待顾娘子真的好,为什么她不葬在你家,而是落到娘家人手里?她被卖给周家人结阴亲,你委实忍不了,这才跑过来掳人……我是不人不鬼的,你也实在算不上是人。”

连礼张了张嘴,想说反驳的话,哽噎片刻,咕嘟一声咽下去。

“那些都绝非我本意……”

“你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人死如灯灭,你不让她入土为安,还让她迎合你。”

我不知道连礼是不是失心疯,但同他多待些时日,定是我自己熬不住先疯了。仔细想想,要不投江死得舒服些?

“慢着。”连礼伸臂在我面前一挡。

“你不会也要逼死我吧?”

“我总归答应了人,让你这副身体留在这儿。”

事实证明,我的胆气终究不够肥。因为,我看着表面平静、实则暗涌的河水,缩了缩脖子:“好,那再待一段时间,看你能玩什么花样。”

连礼不置可否,顿了顿,又道:“劳烦你给夫人洗一下澡。”

我七窍生烟。

以后如果不能狠狠揍他一拳,我真的会被逼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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