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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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疼得直接昏死过去,醒来胳膊还有些绵软,应该是肢解后又重新黏合的后遗症,初拂和那那仿似蜕了一层皮,没想眼皮一抬,会是师姐端着盆水,俏生生地立在门外。

约莫很久没见过师姐了,她的身上多了些母性光辉,想来是和肖错的婚后日子顺遂,腰间也添了些肉。我瞧着道:“师姐这肚子,像是怀胎四月似的,可不能多吃了。”

师姐满头黑线,拧我耳朵:“你还是个生过孩子的,怀没怀孕都认不出来?”

我一怔。

怔楞过后,是满心欢喜,顾不得手臂绵软无力,摸着师姐的腹部,笑得合不拢嘴。

她抚摸我:“你如今功法大成,怎么还毛手毛脚的。”

功法大成?我么?

抬了抬手臂,原本以为是骨骼肌肉重组带来的绵软,细细一探,竟有股强悍的力道游走在经脉之中,硬生生将那些离虫破坏侵扰的地方,霸道地扯在一起。这些年的修炼,都是靠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从没有人好好教过我……

“师姐。”我不敢置信地唤了她一声,“你将修为渡给了我?”

话音刚落,便看见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我使出了身不缚影,就在五指收拢的那一瞬间,师姐过来挡掉我蛮横一抓,那人宽大的黑袍被撕开了一角,露出面目苍凉的面孔。

待得见他的面容,我一时惊愕得忘了言语。

以前我总怕他看我,只怕接下来免不了一顿打,不顺心了要打,愤怒了要打,失望了也要打,唯独有一次,他举起的手,落在我头顶,竟生涩地像是在抚摸。那是唯一的一次,我觉得他好像老了。

只是跟眼前相比,还要少几分晦涩。

他依然是不苟言笑的,甚至还是那副严厉霸道的模样。

我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近乎风烛残年的男人,是我那不可一世的师兄……

他似乎不太想见我,避开了我的目光,瘸着一条腿,在湿润的土地上走出一道参差不齐的脚印。我不知该说什么,正如他望着我,静默不言。

师姐叹了口气,“都是倔强的人。”

等我身子好些,能远行了,师姐带我来到简山附近的一座村子,村子里的人都有着结实的臂弯和利索的腿脚,即将过冬,都在准备过冬用的吃食。路边只有几个顽皮的孩子,挥舞着手里的木剑,朝我比划:“妖怪,哪里跑。”

我捧起路边的雪,团成一团,朝他们丢过去:“吃俺一拳。”

雪化在脖子上,孩子们哇呀呀的叫,师姐摇头,我在笑。

走到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农舍,还没推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仅仅一个多月未见,他的头发已是花白色,正拿着锄头,在屋子里削着木剑,双肩忍不住抖动,剧烈地咳嗽声响起。

我当即推门唤道:“师兄……”

他咽下喉咙里翻涌的血气,闻声才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一眼,仿佛抽离了我生命中所有的骄傲,成全了他的殊荣。他朝我微微点头,仍是吝啬开口,哪怕苛责,也无力诉说。我的师兄……他曾是征战沙场无坚不摧的大将军,是铁血傲骨屹立不倒的男儿郎,是国之栋梁家之柱石的滕王公!何以变成现在这副萧瑟的模样……

师姐含泪道:“你问问他,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滕歌么?”

素来清高的她,哭得像个孩子。

我给初拂一个眼神,初拂立刻会意,搀扶师姐出了简陋的农舍,那那不明所以地跟上,将压抑烦闷的空间留给我和师兄。

放眼望去,破旧的农舍打理得干净整齐,正如所见的那般,空荡荡的,只剩几副桌椅板凳,师兄继续低头削着木剑,把我晾在一旁。

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看他一深一浅的脚印,从屋里走到屋外,他挥舞锄头的样子,就像寻常乡里汉子,我一撩裙摆,坐在罩有雾气的田埂上,尽管他不肯看我一眼,我仍执拗地盯着他。

终于,他纹丝不动的表情,有了一丝熟悉的愠怒:“你到底要怎样?”

我扬起脸,嘴角荡出花,眼角却忍不住流淌:“不想怎么样。我只问,这锄头可比刀剑使得爽快?”

师兄猛地扔下锄头,果然是有几分锋利,砸进田埂里,愣是溅我一身泥土。

我瞪他,他瞪我,有小半个时辰,还是他熬不住,一把将我揪起来,抬起手……我缩了缩脖颈,想着打就打吧,挨打我可太会了。那凌厉的掌风落在实处,却是拍打我身上的泥土,他似乎从未轻声细语地跟我说过话:“你身子刚好,小命才捡回来,田间地头凉,坐这儿存心给我添堵是么?”

我咬着牙,声音都在发抖:“师兄……回去吧。”

“回哪儿去?”

“简山。”看得他不自然地偏过头。

师父修行数十年,离飞升只差一线,旁人不知,我和师姐又怎会不知道,师父是想再见师兄一面。而今师兄将半生功力传给我,勉强保住我这条小命,离开王都后哪也没去,只在简山附近的小村落,过得朝闻炊烟西出晚霞的日子。

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始终不肯逾越。师姐说的真对,都是倔强的人啊……

“回不去了。”师兄捡起锄头,挂在土墙上,目光平静。

他望向简山苍郁的群山,凋零的红枫宛若巨龙的眼珠,声音带些破碎与沙哑,“摇儿,去送送他。”末了又添一句,“替我……”

趁天色未晚,我叫醒那那,同师兄告别。

师兄没有出来相送,只见烟囱升起袅袅青烟,仿似远古的颂歌。朔夜在通往简山的小道上狂奔,风吹得眼睛疼,再回首时,寂寥农舍外,满头灰发望来,似乎在说“珍重”。

我去见了师父。

师父只说,傩塔是傩教的命门,至于里面有什么,鲜少有人知道。恐怕解药在傩塔的消息,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

他见我似乎并不惊讶,便道:“你向来有主意,又坚决,这次不仅是傩主的引诱,恐怕你自己也是要去的。”

其实并不难猜。

萧山叛变,跟君尽瞳执意留我在宫中,脱不了干系。

君尽瞳做了和回王一样的选择,为了心上人和傩教产生隔阂。

可他到底不是回王,我也不是滕今月,他没有十二分的决心困住我,我也必不会像滕今月般隐忍。就算傩主不放出解药的消息,也是时候和傩教做一了结了。

况且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叶真。

如今叶真和君决去闯傩塔,为了那份微乎其微的解药。哪怕正中傩主的下怀,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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