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立时会意,捂嘴一笑,不多时提着铜锣回来,站在店门口咣咣敲得山响,差点把盛县令的耳朵震聋。
却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
盛县令揉揉发麻的耳朵,清清嗓子开始说话,秦桑坐在店内听着,无非就是朝廷的赈济指日可待,请大家稍安勿躁,安心回家等着,官府定会稳妥安置云云。
秦桑暗自叹道,如今火烧眉毛了,说这些大而空的场面话根本没用!
果不其然,盛县令话音未落,下面已是嘘声一片。
盛县令恼了,“都打着吃牢饭的主意吗?赶紧散了。”
“吃牢饭也比饿死强!”不知谁叫了一嗓子,余者纷纷附和,刚刚平静下的街面又要乱。
“你们不会饿死,会染上瘟疫而死。”秦桑站在门后朗声道,“吴郎中预防瘟疫的法子都告诉大家伙了吧,不要聚集不要聚集,就怕有人染病,你们怎么不听?”
“染病的都被拉走了,我们中间没人发病!”
“不发病不代表没得病,得了病就会传染给接触的人,吴郎中反反复复强调的话,你们不听,到时得了病谁也别怨。”
她扫视一圈,见人们面露怯色,遂放缓语气道:“大家伙都知道我是谁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看这封信!”
秦桑哗啦一声抖开信纸,举得高高的,“我给我爹爹要粮要银子要药草的信,八百里加急送走,明天就可抵京,后天我爹就能调度粮草发运过来!”
“这批银粮我家自掏腰包,不用经内阁商议,不走户部批文,少了层层审议,七日之内,我家的粥棚定能施粥。”
秦桑微微一笑,“就是你们想饿死,我也不准你们饿死!”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目光变得热烈而兴奋,“大小姐,你的话作准的吧?”
“当然作准!”秦桑微微抬起下巴,傲然道,“你不知道我爹是谁?别人不敢管的事,我敢管!别人不敢打包票,我敢打!”
“那、那这几天怎么办?市面上买不到米,我家都要断炊啦。”
秦桑睃了一眼盛县令,道:“禁止粮商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盛大人,这不是你先前说过的吗?”
盛县令猛一激灵回过神来,忙点头道:“对对,本官一定尽全力保证市面稳定,若有奸商趁机发国难财,本官就是拼着头上乌纱帽不要,也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着,他稳稳迈着四方步踱到粮铺门前,用力扣响门板,“开门,卖粮!”
嘎吱一声,粮铺老板战战兢兢打开门,哭丧着脸道:“大老爷,不是小民不卖,店里的粮食只够两天的量……”
“先卖,剩下的我来想法子。”盛县令霸气地一挥手,眼神却飘向了秦桑。
秦桑笑道:“我们筹措粮食,总归挺过这几天再说。”
一场风波逐渐消散,盛县令甩一把汗珠子,偷偷问秦桑,“大小姐,你有法子吗?”
“简单,吃大户!”秦桑一挑眉头,“盛大人不妨遍请当地的富商豪绅,咱们摆个宴席,请他们出出力!”
一听“咱们”,盛县令心里有谱了,我的面子你不给,九千岁千金的面子你敢不给?谁不知道九千岁视女如命,嘿嘿,敢不来,敢不捐点银子粮食,你就等着找倒霉吧!
高兴之余,却又发愁:“有好多人早早就跑啦。”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业能搬走吗?”秦桑幽幽道,“事急从权,顾不了那么多了。或上奏朝廷给他们请功,或建一座功德庙,将他们的事迹刻在上面供人传颂,想来他们也是愿意的。”
盛县令大义凛然道:“我身为父母官,为了黎民百姓,管那些士绅愿意不愿意,这次就当回强盗了!”
秦桑低头偷笑,咳了几声道,“盛大人一片赤诚之心,皇上知道了也会由衷嘉许。”
盛县令顿时乐得合不拢嘴。
翌日一早,秦桑的信就到了朱缇手里。
朱缇捏着信直笑,“我这闺女真不简单,这是要她老父亲倾家荡产呐。”
他抬头看看面前的男子,“你说她这是为什么呢?”
第54章
朱闵青神色很是憔悴, 眼窝微陷, 双颊也凹了下去,连嘴上都起了干皮,显然,不眠不休连日赶路已让他困乏至极。
听见朱缇发问,他闪动了下眼睛,沉寂如夜的眸子忽然有了神采, “她的一颗心, 我明白。”
朱缇目光中带着审视,不错眼盯着他看, 似是要盯到他心里似的。
朱闵青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 不躲不避。
良久, 朱缇才长长舒口气,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叹道:“别人家的娇娇女都是千娇万宠, 每日绣绣花,看看景儿,万事不操劳的。唉, 阿桑摊上我这个爹, 你这个哥, 可算是操碎了心, 想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语气中是无限感慨,眼睛却里带着笑意,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朱闵青想起秦桑刚来家时说的话,也不禁心中一暖, 眼眸微垂,轻声道:“她很好。”
“哦?哪里好?”
朱闵青一怔,认真思考了会儿,想说哪儿哪儿都好不免太敷衍,说具体哪里好又觉得一时半会说不完,只喃喃道:“她很好,很好很好……”
他反反复复说着“好”字,看上去竟有几分傻气。
朱缇了然一笑,起身道:“那咱俩不能枉费她这片心,我这就找皇上去,死磨硬泡也要把赈济的差事给挣过来。看你那眼沤得,满是血丝!赶紧好好歇一觉,过几天有你忙活的。”
走到门前又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来回磨牙,一脸的肉疼,“这可是我留给阿桑的嫁妆钱……啧,低调做事不是我的作风,你回去,让小常福找中人卖宅子,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朱闵青道:“旧宅子值不了几个钱,何必费事?”
“谁说我要卖旧宅子?那宅子打死也不卖!卖御赐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