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妤手中的银簪刺下去那瞬间,鲜血喷溅,温热的液体带着浓烈的腥气,仿若花开,四处散开。
七皇子眼眶一缩,咬牙上前一把夺过婉妤手中的银簪,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来人,去请府医!”
他眼眶通红地死死盯着婉妤,“你想做什么?”
婉妤凄然一笑,用力地抽手腕,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自然是一死了之!我何其无辜,成为老太太对付靖安侯夫人的武器。”
“若我没有阴差阳错地被抱入侯府,只在小户之家长大,这会也许嫁了个好人家,夫妻和美,家庭和睦的过着快乐的日子吧。”
“当初老太太揭开我的身世,我就该体面的退出去的,不该妄想嫁给你。”
“是,我是没有豁出命去救你,可在大雨里,也是我将你背回来的呀!”
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声音哀婉凄绝。
“凡事都该讲个理字,你身边空无一人,我将你背回来,难道不算救过你吗?”
她露出一丝苦笑,透过迷蒙泪水,缓慢又清晰地说,
“郡哥哥,你说,这算不算救命之恩?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误么?那我算什么?我为你付出的一切算什么?笑话吗?”
“萧珺,你若是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你,你如此出尔反尔,视婚姻如儿戏,听信小人之语。”
“摊上这件事,是我倒霉,我无话可说。”
婉妤进一步退一步,努力地分辨着七皇子的表情,确定他的脸上有迷茫,有痛惜。
她咬唇,趁着府医未到,狠狠地用力,将怔愣间的七皇子一把推开,任由手腕上的鲜血肆意流出。
“你阻拦我做甚?如果我死了,这七皇子妃的位置就空出来了,你要娶韩明珠也要,你要娶顾云岚也好。”
“她们背后都是滔天的权势,对你未来的路有着大好的益处。”
“萧珺,我成全你,当年在蜀地我没拿命去救你,这次,我用命来成全你们。”
凭借她对七皇子的了解,自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心软。
于是,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带了毒的利刃。
七皇子最看重的就是登向龙椅的那条路。
他明知婉妤不是靖安侯府的女儿,依然娶她,不就是为了好名声么?
他展现给别人的是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帮着皇帝处理朝事,也是中规中矩,只求不出错。
他不能给皇帝展现出一丁点的野心,私底下如何无人得知。
可确实,这些年暗地里支持他的朝臣多了起来。
只等着病秧子太子归西,就是他上位之时。
可只要他还在意名声,他就不能让婉妤死了,否则那算什么?
新婚第一天,人就死在新房?
“你别说了,是我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好好活着。”
他用力的抓住婉妤的手腕,一直等到府医来了接手包扎,这才颓然坐倒,心如死灰。
他对婉妤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十多年的相处,不是假的。
更何况,婉妤总是这样脆弱,偶见花儿凋零,叶片飞落,都能站在窗前默默垂泪。
当时他觉得她那般可怜可爱,只想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不叫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可现在,他走在骑虎难下的地步,再也生不出半点要呵护的心,那就好像枷锁,让他沉重。
只是,到底是在朝堂里历练过的人,很快,七皇子就从这样悲凉的情绪里走出来。
他抹去脸上的狼狈,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正在让府医包扎的婉妤,
“今日累了一天,你既要为老太太守孝,如今也是热孝中成婚,我就不宿在这里,等你的孝期过了再说。”
“你下次可要小心些,有什么让下人来做,别再伤了自己。”
这是隐晦地警告婉妤,休要再做相同的事情,以此博取他的同情。
府医在场,丫鬟也在,婉妤再如何的想挽留住七皇子,也是说不出口。
只能死死地咬着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七皇子离去。
她为何在手腕上抹了迷药,就是怕七皇子借口她要为老太太守孝,不和她圆房。
天无绝人之路,反正她已经进了七皇子府,是七皇子妃,总能找到一条让她走的坦途!
这一夜,七皇子府是如何的鸡飞狗跳且不提,就说阿琅那里。
赵鸣哪里想到,只是帮心上人送一封信,竟然会和谋财害命牵连上。
他闭上眼睛,心一横,说道,
“是我识人不清,对六姑娘多有得罪,你想要怎么样?要打要骂随便你。”
阿琅笑了笑,“我打你做什么?打死你,再去衙门自首告罪?结下淳安长公主府这门仇家么?”
燕七在边上小声道,“除了打他一顿,还能做什么?”
阿琅:“多得是阴损的法子呀。”
她今日不就借着赵鸣一战成名了么?
燕七不明所以,虚心求问,“有哪些?”
阿琅闭口不答,看着赵鸣,叫他到边上悄悄的说了几句,随后大声道,
“往后,有因说因,有果说果,我不想你再帮着婉妤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否则,我是真的会用拳头叫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人,可真是够幼稚的。
阿琅摇头,眼神往萧珩在的地方飘了飘,这个饭还能吃吗?
见萧珩唇角动了动,阿琅摆手道,
“我走了,残局你们自己收拾吧。”
说完,负手离去。
赵鸣那里,想必她说的那些是能听进去,也会按照她说得去做。
一众纨绔公子哥看着阿琅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纤细,高挑,仿佛镀着一层光。
燕七拉着要离开的萧珩,小声说:“珩哥,顾六娘……”
他顿了顿,感慨道,“真霸气!”
看着阿琅走远的背影,萧珩嘴角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拍了拍燕七的肩,大步跟了上去。
萧珩追上来的时候,阿琅还没走远。
“你的手腕不疼吗?”萧珩问。
阿琅皱了皱鼻子,转了转手腕,许久没有拉弓,刚刚连续射了三十几箭,用得长弓并不是轻巧改良过的。
手腕确实有些酸胀。
不过,竟然被清河郡王发现了呢。
阿琅按下心底的怪异干,继续抚了抚手腕,就放下了。
这时,萧珩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拉了拉。
阿琅懵了下,就见萧珩摸索了下她的手腕。
有点痒。
阿琅怔了下,正要挣脱开,就见萧珩修长的手指按上她的手腕,轻轻的揉捏着。
她一直都知道萧珩很好看,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被这个男人的容貌惊艳过。
可过去的日子里,阿琅一直都觉得萧珩只可远观,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清醒地意识到,萧珩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的五官并非完美无瑕,可是组合在一起,每个棱角,每条纹路,都漂亮得恰到好处。
他的骨子里带着一股决绝的意气,和出身赋予他的优越感。
相识大半年来,阿琅第一次正视萧珩的优美。
她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楚的意味。
“发什么呆呢?”萧珩终于放下她的手腕,出声打断她脑中的浮想联翩。
阿琅猛然回过神来,好像白日梦游一场,神魂飘然归位。
心里那说不出的意味被按了下去。
萧珩看了看远处,“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你想吃什么?”萧珩语气平淡,让人很难判断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阿琅歪过头,冲萧珩眨了下眼。
可以选?
她说:“望月楼里的我都爱吃,还有刘好手家的酥油茶……”
她一连报了好几样,有些这个时候已经收摊,想吃得等到明日。
萧珩:“好,还有呢?”
阿琅摇头,她也就是说说,能够有望月楼的饭食可以吃,就很不错了。
萧珩点点头,低声的说了句,“跟我来。”
出了校场,外头早就是灯火通明,一直往前走,前面那片陷在黑暗中的深巷民宅。
萧珩带着阿琅一直往巷子里走,在一个门口挂着大红灯笼的面馆前停,看了眼阿琅,“进来吧。”
“你在前头歇一下,我去给你做个饭。”
我去给你做个饭……
我……去……给……你……做……个……饭……
阿琅疑惑地看着萧珩的背影.
上次他递过来的那盒糕点,她以为萧珩只是随口说说的。
毕竟,多少贵女,说精通女工厨事,不过是在边上看着,下一道调料,那也是精通。
行吧!
阿琅大大方方的,稍稍提起裙子,跨过门槛,进了面馆。
这会面馆里没有什么人,萧珩掀帘进了后厨。
一个瘦瘦的,腰已经弯了的老妪,挪过来,看着阿琅,
“姑娘,您在这里略坐坐,这是今年新出的茶,您喝着润润口。”
阿琅冲老妪微微欠身,“多谢婆婆。”
老妪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拖拖沓沓地去了柜台后面,四处摸索,收拾着。
陆陆续续的有几个客人进来,老妪脚步拖沓的来来回回,端茶倒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