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琉说:“你倒是回得及时,若赶上明晚,怕是要进不来了。”
唐维低头犹豫道:“陛下当真准备让他们进京?”
闻琉起初设想便是将这群叛军在京城外围剿,这几天内却是突然变了,唐维方才听侍卫说时便震惊无比。
“时间如此之短,”唐维问,“陛下可是有什么考虑?”
闻琉笑了笑:“有的东西瞒得再紧,也不一定能瞒过世人。若是赵紊在城外逃了,到时所有的错就该归朕了。”
太子活着,皇上为防其夺位,抢先对其下杀手,击毙于京城之外,毁尸首后为自己赢名声。
这样的言论要是传出来,不论闻琉行为是否做得对,怕都是要背上弑兄之名。
唐维稍稍转念一想便猜到了。
于帝王来说,这名声可不太好。
“明年可是要做出兵的,总得先拿点实力出来。”闻琉转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仿佛透过它看见外面的寒冷,“再说了,这城门也该修修了。要是哪天无缘无故倒了,罪责该全在朕身上了。”
赵紊他们既然想过来做个客,他也必须得“好生”招待着。闻琉慢慢抬手放在自己心脏之上,他想自己真是个疯子。
……
宴卿卿不明白闻琉想做什么,却也不能干涉。太子不会善罢甘休,所有安静都是叛乱前的假象,他要怎么做?闻琉又要做什么?宴卿卿提着心。
时间拖得越久,她心跳得越快。又平静地过了一天之后,宴卿卿觉得精神与心力皆是衰弱下来,她甚至在想太子会不会是赵紊那里出了问题。
赵紊进京的晚上,是个晴朗的夜晚,月光浅浅如一汪淡水。
宴卿卿半眠半醒了半宿,梦太子出了事,又见闻琉流血,刀剑落下的乒乓声把她惊醒。醒来之后才发觉自己只是在做梦。
外头天微微亮,相然在外面敲了门,声音焦急地叫着小姐出事了,声音焦急。
宴卿卿尚是睡眼惺忪,却猛然地心下一沉,撑着手坐了起来。
宴卿卿说:“进来!”
相然提裙过门槛,急匆匆地上前道:“小姐,宫中出事了!”
“怎么了?”宴卿卿的手紧攥着锦衾,她的心跳得飞快,“怎么会这样快!?”
虽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小姐快起来,皇上招您去宫中,张总管亲自来传的旨!外面的百姓都已经被吓醒。”相然帮她拿过架子的梅浅色罗裙,脸上焦急,“张总管不许我同您说,但出大事了!!”
宴卿卿扶着额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下了床,让相然给她更衣。
既然来的人是张总管,那胜的该是闻琉,可是能出什么大事让相然急成这样?还不能同她说?百姓惊醒又是怎么回事?太子的人进来了?!宴卿卿满脑的乱心思,越想越不明白。
张总管在外头大厅等候着,见宴卿卿出来后就连忙行礼,他嘴唇尚在哆嗦苍白,连拿拂子的手都一直在抖,却还是开口宴卿卿道:“宴小姐,请随奴才进宫!”
宴卿卿心中觉得他这样子奇怪,却也不耽搁时间,边走边问张总管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要我进宫做什么?”
张总管听见皇上二字,手上的拂子都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越加苍白,没了血色,急忙弯腰捡了起来道:“奴才失礼,望宴小姐见谅,皇上想要见您,别的什么都没说……宴小姐到宫中就知道了!”
第65章
早晨的冷风在马车外呼啸, 宴卿卿坐在马车里,光听着就觉得凉意飕飕。
张总管不愿同她多说, 宴卿卿逼问之下才得了句“赵郡王犯了滔天大罪”。
赵紊受太子指示,领兵进京, 可不就是要性命的滔天大罪?可宴卿卿觉得没那么简单,她心里有丝乱, 明明是太子做了这事, 为什么张总管不说他?这时候闻琉见她做什么?
纤细的手指挑开马车帷幔,宴卿卿朝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已经慢慢亮了起来, 宫门前有满地的尸体与血, 御林军压着投降的战俘走过, 整齐的步伐在地上踏出肃穆之声, 委实吓人。
这般冻人的天气,就算是人没死在战乱之中, 怕也是活不了命的。
宴卿卿心沉了几分, 竟有了想要作呕的感觉, 她抚住起伏的胸口, 咬紧了唇。
当初安西王叛乱之时比这要更加惨烈, 不仅是宫内,便连大街上都有这腥红的鲜血, 她兄长更是死于一群奸贼之手。
无人不替宴家惋惜——刚立下大功就身首异处, 可谓老天不留人。
“张总管, 与我说清这具体事。”宴卿卿望向马车门, “就算你现在不说, 到了宫内陛下也不会瞒着,你久居宫中,该知道替主子分忧。”
张总管现在还冻得发抖,方才出来时赶得太急,只是草草披了件厚棉衣,嘴唇已经由白变得青紫。
他在马车外迟疑了片刻,他看了眼马夫,又想到皇上给他的交代,开口对宴卿卿道:“宴小姐可知道路上为什么是这番样子?”
宴卿卿揉着额头回道:“赵郡王领兵进京,直击皇宫,陛下该是有准备的。”
外边的冷风吹得张总管脸都要僵硬,他道:“有再多的准备又哪比得上意外突发?”
“什么意外?”宴卿卿皱了眉,“难道让赵郡王他们逃了?”
“……这倒没有,都在天牢里关着,”张总管犹豫说,“陛下想亲自跟您说这件事,奴才不敢多言。”
他的声音里有听不出的后怕,离开时又把白拂落在地上,这可不像是宫中老太监会出的失误。
宴卿卿心中怀疑更甚,可听见闻琉准备亲自同她说,她也不好再问下去。
比起毫不知内情的宴卿卿,张总管要紧张慌乱得多,他出来的时候闻琉胸口还在淌着血,脸上血色全没了。
张总管倒不担心宴卿卿会怪罪于他,宴卿卿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