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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没把简清当真实的人看待,只看作是虚拟世界里的纸片人,宛如游戏世界的NPC,可以利用通关游戏的工具人。

需要在意工具人的态度吗?

当然不需要。

昨晚没睡几个小时,鹿饮溪困得眼皮直打架,中午扒拉了几口饭,就回房间睡觉了。

等午休醒来,迷瞪着眼走出卧室,客厅没有人。

这间公寓在27层,四房一厅,复式结构,装修简洁,简洁干净到不像是有人住着的地方。

没有一点烟火气息,像是嫦娥住的广寒宫,还真应了字面上的高处不胜寒。

和公寓主人如出一辙。

鹿饮溪走了几圈,没在室内发现人,就转悠到客厅外面的阳台。

阳台上,日光正盛。

鹿饮溪走过去,看见躺椅上的女人,裹了一身白色浴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

她闭眸仰躺在长椅上,露出白皙的脖颈,柔软的胸脯随着呼吸节奏微微起伏,浓密如海藻的长发未拧干,自然垂下,水珠自发梢滴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金黄色阳光打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滤镜,恰似东风解冻,冰雪消融,融露出她的万种风情。

鹿饮溪呆在原地,欣赏片刻,搬了张小椅子,坐下,戳了戳简清的肩膀,轻声开口:哎,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吧。

躺椅上的人睁开眼,冷淡地看过来。

第6章 战争

鹿饮溪用毛巾裹住简清的发尾,轻轻拍打,和她分享护发小技巧:擦头发不要太用力,像这样,先用毛巾按一按,拍一拍,挤走多余的水分,然后再用吹风机吹,最好买瓶护发精油,吹到半干的时候抹一抹

简清闭目养神,没有回应,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鹿饮溪理解她的疲倦,把吹风机调到最低档,降低噪音,以便她入睡。

医疗这一行向来过劳过累,不在劳动法保护范围内。

且不仅是身体上的疲倦,还有精神,必需时刻处于高度专注状态。

沉甸甸的人命压在肩上,稍不注意,一个小失误就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吹到七八分干,鹿饮溪留头发自然风干。

现在日头正盛,可过了14点就会弱下去。

鹿饮溪起身去沙发上拿了条毛毯,给她披着,然后坐回她身边,拿了纸笔,一笔一画勾勒她在阳光底下晾头发的模样。

傍晚时分,简清出了一趟门,回来后,鹿饮溪发现家里多出各种护发用品,还有许多左撇子专用的工具。

鹿饮溪习惯用左手,但很多日常用品,如剪刀、鼠标、吹风机,都是贴合右手手型设计的,左手用起来很不方便。

从小到大,她都是将就着用。

从没人察觉到她的将就。

鹿饮溪拿起新剪刀,比划了两下,十分顺手。

她看向简清,眼神变得澄澈柔软。

简清没看她,一如既往沉默地做自己的事。

鹿饮溪收回视线,低头一笑,把工具整理归类。

她头一回觉得,这个脑子有病的人,有那么一丝丝的体贴。

第二天是周日,但医院没有周末,只有轮班。

工作状态的简清更加六亲不认,多数时候会忽略鹿饮溪的存在。

鹿饮溪也不是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偶尔会去帮医生护士跑腿送东西打印材料。

肿瘤科二区走廊上有一块心愿墙,鹿饮溪路过,会停下看几眼。

墙上贴满五颜六色的标签,写着一些鼓励性的话语。

【我一定能战胜肿瘤,我还要读书,还要考试,还要喝奶茶,我还没交过女朋友!】

【希望我的爸爸能够好起来,我要带他去看长城和□□。】

这些是患者和家属写下的愿望。

【所有病友都是我们的战友!】

【加油,加油,不可以倒下,不可以气馁,病人和家属都在看着你!】

这些是医护人员写下的留言。

这里的人都在互相鼓励安慰。

鹿饮溪一条条看过去,忽然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白大褂的衣角:姐姐。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光头的小女孩,眉目清秀,左手戴有腕带。

她蹲下,和小患者平视,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小女孩眼里全是无措:我找不到我的妈妈了

鹿饮溪闻言一惊,下意识做了最坏的联想。

医院里有陪伴安慰,也少不了放弃遗弃,人性的光辉面和阴暗面,随时随地上演。

鹿饮溪站起来,牵过小女孩的手,带她往医生办公室走:住几床呀?

小女孩走路一瘸一拐:8床。

鹿饮溪低头看着她的小腿,再次蹲下身:要抱抱吗?

小女孩摇摇头,掀起裤脚,露出假肢给鹿饮溪看,稚声稚气道:上个星期刚有的新脚脚,我想多走一走,很久没有走过路了。

鹿饮溪没有露出怜悯的眼神,也没有安慰,只是摘下自己的口罩,露出一个笑容:好,我陪你走。

一边走,一边打探她最后一次见到妈妈在何时何地。

走到医生办公室,简清看见小女孩,和面前的患者说了声抱歉,稍等一下。

然后看向小女孩:桑桑?

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名为桑桑的小女孩显然有些害怕,抱着鹿饮溪的大腿,躲在身后,用黑黢黢的眸子看简清。

鹿饮溪摸了摸她的小光头:8号床的,找不到自己的妈妈了,病历上应该有家属的联系方式。

简清和桑桑说:你的爸爸昨天摔伤了腿,你的妈妈去骨科给爸爸送晚饭,待会就回来。又告诉鹿饮溪,送她回病房,我今晚要加班,你先去吃点东西。

鹿饮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点点头,牵着小女孩的手离开办公室。

还好,历史没有重演,这一次,她遇到的不是被遗弃的病人。

*

加班到晚上8点,简清从工作中抽开身,想起鹿饮溪送桑桑回病房后,一直没回办公室来。

她起身去8号床找人。

8号床的桑桑是简清手上年龄最小的病号,骨癌截肢术后复发转移,今年才10岁。

发现恶性骨肿瘤那年,她才8岁,某段时间一直喊腿疼,父母没在意,以为是小孩玩闹时磕磕碰碰,贴了几片中药药膏了事,后来看她疼得一瘸一拐了,才带到医院检查。

当年,医生给她做了截肢手术,锯去左小腿,防止癌细胞扩散。

肿瘤领域有个重要指标叫5年生存率,只要5年内不复发,就可以看作达到了医学上的治愈标准,5年以后,复发的概率大大下降。

桑桑没有熬过那5年,截肢术后第2年,复发转移。

癌细胞转移到了肺部,这次已经不适合手术,经过MDT(多学科会诊)讨论,从骨科转到了肿瘤科。

肿瘤患者在夜间会感受到更明显的疼痛,有时桑桑半夜被疼醒,看不到妈妈,会害怕得溜出病房,走到医生办公室里找人。

简清第一次看见她进办公室时,难得流露了一丝温情,让她在自己身边坐着,等妈妈回来。她不敢拒绝,像是被坏人绑架,一脸委屈坐在她身边,害怕得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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