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 2)
丫的谁信小公爷在这里!房门被粗野地一掌拍开,几个人气势汹汹站在门口,为首的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冲着厢房怒吼,翡翠屏风被震得隐隐晃动,薄纱飞扑而起。
其人肥胖得流油,拇指上戴着翡翠扳指,腰间缠着羊脂玉,足靴被金翡翠镶边,极是浮夸。他身旁站着两名赤臂大汉,正是他们把包厢砸开。
祝久辞蹙眉,侧头冲身后的阿念道:你先下去找昭歌。
阿念拱手,转过身单手撑过栏杆,直接从三层廊檐一跃飞身而下,众目睽睽之中,从丈尺之高轻巧落在梁昭歌身边。
操,老子倒要看看谁在这里装大肚男看见厢房之景,面色一黑,视线转到祝久辞身上,他脸显惊疑,咬牙往后退一步:原来是小公爷。
姜城子从后面冒出来,我还能骗你不成,这人儿已经被小公爷瞧上了,王大人您收收手?
王栋冷笑一声,小公爷瞧上的人便是旁人不得碰了吗?这初礼未至,小公爷是往楼下那人脸上刻上名字了?
闭嘴。祝久辞道。
包厢倏地安静,王栋往后一退,两名壮汉伸臂挡在前。
这个,小公爷看上了,自然是小公爷的人。王栋咬牙切齿道。
萧岑道:知道就好,赶紧让他们停下!
王栋站在壮汉之后,肥胖的脸挤作一团:素闻小公爷跋扈张扬,今日算是让我碰见了。王某退让这一次,以后可不会了!
壮汉摔门而去。
琉璃阁喧闹声音渐渐落下去,大堂中央数名小厮侍女拿着笤帚将金银扫去,很快焕然一新,怀抱乐器的少男少女又逐一登台,清雅的乐声重新登场。
祝久辞默然无语,独自一人走出包厢。
墨胖子从书堆中抬起头望见祝久辞离去的身影,小公爷怎么了?
萧岑皱眉,匆忙跑出门喊住祝久辞,后者站在楼下木梯仰头看着他。
今日之事小公爷不要在意。萧岑抓住扶廊,语气带着紧张。
祝久辞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墨发软软散在肩上,阳光顺着窗户撒在他身上,身后晕染一圈光亮。他忽然开口问:琴曲你觉如何?
萧岑皱眉,他又如何听不出梁昭歌之琴曲已超凡人,可惜位处红坊又有何用。
楼下的人孤单站在那里,身上锦缎水一般垂下去,肩膀瘦削,整个人小小一只。那人仰头看着他,眼中闪着微弱的光,他在等他的答案。
萧岑心上有些不忍,但是很快压制下去,他大声道:小公爷,地上没有星星。
祝久辞咬住下唇,低头转身踏阶离去。
有。
厢房里开光嘴转头对夏自友道:小公爷没事。他端起茶盏浅浅抿一口,他与我们不同。
祝久辞踏上流水游廊,琉璃阁的声嚣被隔绝在身后。
巨幅红绸仍静静垂立在玲珑阁中央,乐池中的琵琶少年已然散去,宾客席上只剩一两个身着并不华丽的散客,他们不时向南望去,旋即摇摇头,遗憾自己只能身处此间清冷大堂。
小公爷!阿念从镂花木梯上三蹦两跳跑下来,梁公子回房去了。
祝久辞点点头让阿念先行回府。
踏上木梯,吱呀的声音穿透空旷的大堂。
楼下传来阿念的声音,小公爷不开心吗?阿念乖乖站在楼下仰着头问。
祝久辞扶着楼梯把手转过身,没有的,阿念。
踏阶而上,视野中膝上青绸随着他的步伐晃动,余光能看见远处一抹红影。
从初始到现在,它从未变过。
踏上二层转过游廊,走上他分外熟悉的路。
游廊蜿蜒,在一扇扇雕花木门的尽头,梁昭歌背着光站在那里。
祝久辞鼓起笑容快步走过去,走近了才看清梁昭歌身上的绸缎有几处扯丝,袖口更是残破。
他怀中的琴完好无损,祝久辞伸手拨开他的衣袖,后者躲了躲,但他还是看见白净的手上有几处青淤,还有几个浅红的伤口。
祝久辞抬起头,梁昭歌笑着看他。头上的青玉簪子歪了,摇摇欲坠。
他本就瘦弱,抱着琴站在那里,浑身残破,更显得伶仃无依。开线的绸缎让他有一种颓废的美,厌世而孤绝。
他们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个人却在地下的泥淖里。
昭歌谢过小公爷。他轻轻开口。
哪里谈得上谢。祝久辞假装没有看到他一身狼狈,状似云淡风轻道,上回我把东西落在这里了,取了便走啦。
嗯梁昭歌抱着琴转过身,伸手慢悠悠推开房门。
祝久辞跟着进去,左脚刚刚踏入,只觉踩到一片云上面,柔软不似人间,抬眼看去,整个房间都被铺上了厚厚的西域地毯。色彩浓重,图案异域,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宗教意味。
脚还疼吗?
梁昭歌轻轻放下琴转过身,小公爷把我当花儿养吗?
他走过去拉着那人衣袖往房里走,京中怕是寻不出比这里还要软的地方了。
祝久辞被他拉着,余光瞥见他的小木箱子放在几案上,旁边摆着一紫檀香炉,右首是翡翠青玉雕花小扇。
祝久辞脱开他的牵制走过去把小木箱拿起来,扔到地上就行了,何须摆到案上,你也不嫌尘土。
墨香不染尘土。
随你怎么说,我已经看到几案上的土印子了。
祝久辞提着木箱走来,并未在茶案前坐下。
梁昭歌眼睫一颤,开口问道:小公爷才来便要走吗?
祝久辞点点头。
梁昭歌突然起身站到他面前,抓住他衣袖。茶色的眸子隐隐不安地颤动,盯着他的眼睛不放。
红唇微动,似乎要说话,却迟迟没有开口。青玉簪子在头上微微晃着,真的快要掉下来了。
祝久辞笑着晃晃木箱子,突然踮起脚尖,伸手将他头上的青玉簪子扶正。
挣钱呀,带你回家。
梁昭歌失神之时,祝久辞转身离开了。
蓝尾喜鹊飞到窗沿上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鸣叫。
房间内的人似乎没有听到鸟雀飞鸣,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一下。
喜鹊振翅飞走,拍在木窗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梁昭歌骤然回神。他缓步走到窗边,将木窗关好,转过头看到墙上的挂画。
普通的山水,上面是山,下面是水。
他伸手捏住挂轴,手上的淤青与伤口落入视野,他停下翻转挂画的动作。
松了手,挂画垂回原位,在白墙上轻轻晃动。
他转过身,背靠着墙缓缓倚坐下去,破了丝线的绸缎堆叠在地上,看不出是衣物。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