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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他去向何方,只知道顺着姜城子的指尖看去,在那遥远的天际线尽头,朦胧的金色之中,终有一日他会回来。
祝久辞站在贵厢窗边,灿烈的阳光将他瞳孔染成棕色。
他又走了吗?
姜城子手中拿着罗盘,银色的指针朝向西方,正对着火红的太阳。
便是从这里出去,一路向前。
萧岑的事情大家默契没有再提,祝久辞沉默三日后,再也没有问过一句。
小公爷还是大家眼中朝气明朗没心没肺的小公爷,只是有时候,梁昭歌在晚间偶然转醒,看着身侧微微颤抖的肩膀,终是忍下心疼闭眼睡去,予他一片自愈的黑夜。
四月初一,萧岑将军陨落沙场的消息昭告京城,万民痛哭,长街祭奠,白绫散落屋檐,仰头不见蓝天。
同日,漆暗的天牢尽头,质子裴珩取木簪自尽。尖利的长木直直刺破喉咙,独留一截染血的雕花抵在下颌。
暗血染进肮脏的牢狱,除了血腥气味,什么也没留下。
本应在京城掀起波澜的质子之死,因萧将军的陨落而被淹没得寂寞无声。
独自死去,无人挂怀。
狱监用一桶冰水就洗掉了血腥,差人给宫中递去一张薄纸,将尸体拿草席一裹拖到乱葬岗,从高处抛下去。破落尸首如石子一般坠落,砰一声响,而后与这世间再无瓜葛。
作者有话要说:预计明天大结局,后天开始更番外~~
第141章 大婚
一年后, 桃花三月,粉红京城。
梁昭歌还对那金玉盏爱不释手。
祝久辞纳罕,春夏秋冬都走了一遭, 这人的新鲜劲怎么还没过去!忍不住揪起美人领子往屋外走,梁昭歌哼唧一声跑回茶案后面, 又抱起那宝贝金玉茶盏不放。
库房的茶叶都快让你喝没了!再不出去买点, 明日起让你喝白水!祝久辞炸毛威胁。
梁昭歌才不上当,背手从宝阁架子取下一只红盒, 拍拍精美匣身笑眯眯道:这儿还有,半年不成问题。
祝久辞气炸,徘徊在怒火边缘, 突然被梁昭歌温柔摸摸脑袋在茶案前坐下。
美人举盏齐眉,盈盈道:给小公爷敬茶。
祝久辞没好气接过去, 一口闷下, 将杯盏扔回他怀里, 昭歌自己喝吧!
梁昭歌抓住他的手, 眼神露出些惊艳狂喜的光彩:小公爷答应了?
祝久辞一头雾水:我答应什么了?
梁昭歌着急, 抓他手腕急切道:我给小公爷敬茶,你又敬回来!不就是答应了!
祝久辞挑眉,不知晓美人又从什么地方学了些歪点子, 干脆端正坐好, 打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
美人红了一双眸子看他, 悬泪欲滴,纤弱指尖捏在一处,着实纠结模样。
怎回事?祝久辞探身把金玉盏抢回来,拿在手中把玩。
梁昭歌幽怨看他,又盯着那金玉盏道:小时候阿娘说过北虢国习俗新人是要敬茶的。他不高兴牵住祝久辞, 凤眸里又凝了水,小公爷既喝了昭歌的茶,怎还不肯认呢!
祝久辞傻眼。偌大北虢国从没听过这等习俗,细细与落泪美人盘问了许久,祝久辞震惊意识到,呆瓜美人被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迷糊了二十年!
小昭歌还是萌娃的时候,娘亲阿霖祂抱着他坐在白石庭院中央细细给他讲山下的故事。
新婚夫妻是要敬茶的
西山来了铃鹿!族人惊呼。
阿霖祂望过去,无奈放下小昭歌,摸摸他脑袋:阿娘回来再给你讲。
可惜族长夫人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小昭歌坐在石阶上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能等来阿娘,于是小小年纪便学会自己补全故事,他低着脑袋默默道:敬茶之后,便是夫妻了。
小昭歌点头,一定是这样。
暖风送来桃花香,西苑秋千盈盈晃动。
祝久辞站起身,冲到梁昭歌面前,伸爪子捏美人脸颊:笨蛋昭歌,新人敬茶当然是
他牵着美人跑起来,冲进庭院,跑过九曲长廊,绕过水亭,直直跑到前堂。
他推开庄重的老门,拉着梁昭歌进去。
正堂中央,光明寂静,他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吓呆的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道:爹!娘!孩儿要与昭歌成婚!
哗啦,国公爷捏碎了手中杯盏,国公夫人手中宝剑落地,梁昭歌盈盈僵住身形原地石化。
望爹娘成全!祝久辞又吼一嗓子。
国公夫人率先醒过来,乐呵道:成呀!
国公爷幽幽转醒,看一眼祝久辞,又晕了。
祝久辞爬起来,推着美人腰肢往前:快去敬茶。
梁昭歌欲哭无泪扭头看他,祝久辞小声道:新人敬茶当然是敬长辈,如此便算是成了!
老管家颤颤巍巍抱来茶壶,帮着往那金玉盏里倒上茶水。
梁昭歌回头看一眼祝久辞,转而垂眸走上前,盈盈跪下敬茶。
国公夫人高兴接过去,女将军一般豪爽饮下。国公爷又一次醒过来,哑然失笑接了茶盏:本也是一家人,尽让小久胡闹。
隔日巧得很,宫里传来圣旨,一纸诏书定下小公爷与梁司乐的金玉良缘。
一瞬间京城炸开锅,坊间纷纷大骂祝久辞不坏好心,都言京城的玉白菜被猪拱了云云。
这可是咱的大功臣、北虢国唯一的梁司乐!
怎叫那刁蛮小子抢了去!
莫不是强取豪夺?
定是逼良为娼!
一时之间京城人人讨伐小公爷,怒骂他早就不安好心,觊觎美人久矣,去年进宫也是不怀好意,竟敢以将军威名逼迫圣上赐下良缘。祝久辞的声誉暴坠,几乎到了京城人人喊打的地步。
祝久辞哪能坐以待毙,一不做二不休,跑到绸缎坊花重金买下一卷红绸,带着十几个壮汉在闹市口大街正中央拉开横幅:
金玉良缘!
百姓炸锅,纷纷来抗议。不过骂归骂,份子钱倒也没少。
小公爷真过分!扔下一串铜钱。
还我们梁司乐!放下一筐鸡蛋。
小公爷不安好心!丢下一颗白菜。
祝久辞相当高兴。
六月六,红妆十里。
红绸自国公府铺至闹市口大街,直直绵延到皇庭。圣上亲昭婚典,这对京城佳人要踩着红绸一直走到皇宫去。
天子给祝久辞赐下凤冠霞帔,梁昭歌觉得好看便抢了去,前三个月尽是让京城绣娘连夜赶裁。
初夏凉风吹过,祝久辞站在一望无尽的红绸长街回身望去。
美人红衣,额点玉华,眼尾红意染至鬓角,朱唇点绛,面若桃花。
耳坠翡玉,落于锦绣肩侧,当真倾世佳人绝代风华,顾盼流转举步轻摇。
祝久辞看痴,瞧着美人一点点走近。
梁昭歌牵起呆木头慢悠悠走,柔软红绸踩于脚下,街巷两旁众人欢呼,有人站在绫罗宝阁高处从天空散落鲜花,一时纷扬花海,粉红荡漾。
经过桃花铺子的巷口,只见姜城子笑着抱臂靠在墙沿,小公爷吉福。
他指尖捏着红纸,纨绔子弟模样道:桃花星酉逢冲时,红鸾星动。
祝久辞展开红笺,正写着他与梁昭歌的生辰八字。记忆恍然回到那日国公府花苑,姜城子贼兮兮从梁昭歌哪里骗来生辰,竟是一直留到今日。
小公爷快些去吧,佳人等着呢。
祝久辞跑回去牵住梁昭歌,姜城子笑着转身回到桃花铺子前:阿婆,桃花饼和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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