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课堂,你来!】
【现在是你的法庭!】
沈儒风咬牙切齿瞪着郑言。
【你确定?】
郑言无视沈儒风的眼刀,挑衅的挑了挑眉眼。
想到郑言时不时离经叛道的行为,沈儒风拢紧手指,清了清喉咙,“我再重申一次,请大家注意课堂纪律。要知道,你们的行为代表着政法大学生的精神面貌,这就是你们想展现给外界的形象吗?”
若大的阶梯教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没人想在四大律师行的精英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算是其他年级不需要马上考虑就业问题,将来始终要在这个圈子里讨生活,现在可是争取表现的时候,谁会傻到给自己抹黑?
郑言向沈儒风投了个“你棒棒的”眼神,神色掫揄。
沈儒风憋着一口闷气,横了郑言一眼,坐到书记员的位置。
宣布正式开庭。
首先是控方发言,曾晗芳起身向法官及陪审团的方向微微欠身,“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团,这是一宗非常残忍、泯灭人性的杀人案……”
曾晗芳生情并茂,七情上面的讲述着案情,带动现场情绪,把被告描述成一个忘恩负义,穷凶极恶的阴险小人。
她将凶案现场的布满血迹的图片一张张夹在展示板上烘托着凶案残忍血腥的氛围。
这些照片全部来自去年那宗轰动一时的杀妻案。从而将现在模拟的案情与那宗已经判定的有罪的案件死死的捆绑定在了一起。
曾柔看着沈儒风的眉头几不可察的微微拢起,嘴角隐隐勾起一个浅笑。
显然这不是沈儒风希望见到的。
虽然沈儒风没在课堂上明确的指出,但从他特意改变受害人的姓名和部分细节的举动来看,沈儒风是想将这两起案件割裂开来,而曾晗芳的做法明显违背了沈儒风的初衷。
当然也有人会认为她这种做法很聪明,利用已经判决的案件现影响陪审团对现有案件的判断,在心里上自然形成被告有罪的结论。
不过,今天的陪审团阵容,显然并不适合玩这种小聪明,曾晗芳的这点小把戏在四大律师行的精英面前根本不够看。也显得她过于取巧和小家气。
曾柔从沈儒风以及陪审团七位成员的脸上或多或少看到了不赞同,嘴角微不可见的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接下来是辩方发言。
曾柔落落大方的站起身,向法官和陪审团的方向欠了欠身,“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诚如控方所说,谋杀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因此也要求我们以更加审慎的态度来对待、判断,绝不能草率行事。秉承勿枉勿纵的法律精神,来认真分析这起案件。
关于案件的细节控方刚刚说了很多,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其中隐藏着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
曾柔特意在这里顿了顿,跟着一字一句道:“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尸体!尽管警方派出了大量的警力进行全方位的搜查,但至今,我们依然没有找到受害人的尸体,那么我们凭什么判定受害人真的死了!又凭什么认定真的有一起凶案发生了?”
“反对!”曾晗芳迫不及待站起身,“反对辩方律师做出与她专业不符的判断。”
曾柔挑着眉眼含笑看向曾晗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不是普罗大众周知的通识知识吗?需要什么专业知识?”
郑言看着曾柔,她张扬、肆意,光芒四射!
湛黑的眼眸闪过凛色,视线里噙着浮光,“请辩方律师注意你的言词。”
“是,法官大人。”曾柔浅笑,讥讽被掩藏在笑意之后,“无可否认,至今为止我们没有发现所谓死者的尸体,那么我们在现场都发现了什么?”
她不紧不慢踱步走到曾晗芳准备的展示板前,一张张看过去,“一根断指,血迹,还是血迹,好多好多的血迹,哪这到底有多少呢?”
她走回辩护席假意看了看桌上的资料,“根据法证的专业鉴定,整个凶案现场的血迹总共有大约200cc,恰恰是一个成年人正常的献血量。”
“反对!”意识到曾柔马上又要说出被害人没死的推论,曾晗芳马上起身制止了她。
曾柔转眸,眼底笑意讽刺,“你又反对什么?”
曾晗芳语噎,无助的看向郑言。
“反对有效。”郑言面无表情的作出裁决。
“抗议!法官大人。”
“依据古里梧岛现行法例,我建议,等你去模拟上诉法庭,再提出你的抗议。”
台下哄笑。
曾柔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她不知道为什么,但郑言在针对她。
审理仍在继续。
控方传召第一位证人,是受害人的邻居,曾晗芳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证明案发前一晚死者与嫌疑人发生激烈的争吵,并依稀听到嫌疑人说过“你怎么不去死!”之类的话。
从而佐证了嫌疑人的杀人动机。
接下来是辩方交叉询问证人,曾柔不慌不忙的站起来道:“张先生,你结婚了吗?”
负责扮演证人的同学虽不明白曾柔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没有。”
“有女朋友吗?”
这些问题,在案件背景资料里并没有,证人只能临时按自己的实际情况回答,“没有。”
曾柔点头表示理解,循循善诱的继续问道:“张先生,你介意告诉大家你曾经谈过恋爱吗?”
“谈过。”
“最长的一次,多久?”
“反对,反对辩方律师询问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曾晗芳虽然不清楚曾柔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但她知道曾柔正在挖坑。
“反对有效。请辩方律师尽快进入主题。”
曾柔轻轻一笑,继续问道:“张先生,以你过往的恋爱经验判断,假设争吵时,你女朋友说出类似去死吧这样的话,你会不会考虑报警?认为她有可能危及你的生命。”
“反对,反对辩方引导证人推测!”曾晗芳终于知道曾柔的坑在哪儿。
“法官大人……”曾柔刚要阐述自己的理由,郑言已经表情淡漠的做出裁定,“反对有效。”
曾柔直视着郑言,神色微冷,“法官大人,你在偏向控方。”
郑言看着眼前这个狂妄又大胆的姑娘,表情同样严肃,幽邃湛黑的眸子寡淡平静。
“报歉,我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场上的气氛因两人过于严肃的神色,陷入紧绷,看到曾柔并不打算屈服的眼神,沈儒风不得不站起来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好啦,时间差不多了,控辩双方的辩论先到这里,我们把机会留给下一组同学。”
接着差不多每十五分钟左右沈儒风就会换一组同学上来继续庭审,基本上大家都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无功无过。
曾柔双手抱臂坐在下面,食指轻敲着手臂,极长的睫毛挡住清亮幽沉的瞳仁,看不出情绪。
伍佩仪知道曾柔还在为刚刚庭上的事情不开心,老实说刚刚在庭上她也感觉郑言在针对曾柔。
可无缘无故的,难道单纯看着不顺眼吗?
伍佩仪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她凑到曾柔耳边压低声音道:“你说郑言针对你,会不会和刚刚你说沈教授的那些话有关?我听人说郑言和沈教授是特别好的朋友。”
曾柔瞅着坐在法官席上的郑言,神色寡淡,“一会儿问问就知道了。”
伍佩仪没想到曾柔真的会去问,拉也拉不住的那种。
一下课,曾柔就冲上讲台,拦住了准备离场的郑言,“你不喜欢我,能说说为什么吗?”
“你想太多了。”郑言不欲多言,迈步往临时办公室走。
曾柔快走两步追上他,“刚刚在庭上你至少驳回了我十次,而其中至少有一半,完全可以得到不同的结果。所以,能告诉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吗?”
郑言顿住脚步,回头轻笑,语气讽刺,“从你的语气里我完全听不出,你觉得自己有错。你只是在单纯的质问我!”
曾柔气得牙痒痒,“事实是,你在对待控辩双方的态度上,确实存在偏颇,难道我还不能问问原因嘛?”
准备叫郑言一起去吃饭的沈儒风看到站在走廊里对峙的两人,暗深的眸子微微敛起,转身叫上傻愣在一边的伍佩仪一起下了楼。
做了这么多次模拟法庭也是第一次见到有学生公然质疑法官,特别是这个人还是郑言,有意思。
沈儒风嘴角微扬,心里对这个叫曾柔的学生突然多了几分兴趣。
另一边,郑言有些不耐的道:“想知道我为什么总是驳回你?”
“难道不应该吗?”
“啧……”郑言轻轻啧了一声,“又是反问,曾柔小姐,法庭是一门谦逊的学问。想让人家接受你的观点,首先要接受你这个人。”
“你驳回我,就是因为我不够谦逊?”
“错,纯粹因为在法律上站不住脚。但人生不象课堂那么简单,法官的决定都是闪念间做出的,要看他们喜欢并信任哪些律师。”
“所以说,你还是不喜欢我?”
“你还是小学生吗?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我刚刚已经说了法庭不象课堂,不要总想着书本上的知识。魅力和手腕,与法理同等重要。你要赢,就必须全方位下功夫,提升自己的综合能力。”
“您可不可以说得具体点儿?曾柔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从背包里拿出小本子,准备记录,“我该怎么做,教教我。”
她收起身上的刺乖巧谦虚的这个样子,突然让郑言觉得很受用,“首先,盘问证人时……”
郑言不知不觉说了很久,平时带实习律师都没这样好的耐心。
翌日。
模拟法庭再次开庭。
这次曾柔被抽到最后一组发言,控方依然是曾晗芳组。
郑言端坐在法官席上,表情清肃,“辩方可以开始盘问证人。”
曾柔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西装,一板一眼道:“法官大人,辩方要求您回避此次审判。”
郑言拧起眉头,深邃暗深的眸子灼灼的瞅着曾柔,“原因?”
“依据法典第246款规定,法官的公证如果受到合理质疑,便必须回避。”
郑言低头整理着卷宗,没把曾柔的话当回事儿,“我想对此我们已经交流过,我对你没有偏见。”
小丫头片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总喜欢搞些事情引人注意,就是欠收拾。
“这我相信,您是在偏向我。”曾柔目光平静的叙述道:“昨天退庭后,您亲自单独指导我如何盘问证人。”
陪审席上的几位悄悄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郑言沉暗的眸划过一丝暗芒,眉目间是积怒于心又刻意压抑的痕迹,“说清楚,是你向我咨询。”
好呀,死丫头,在这儿等着我呢!
竟然敢算计他,真是没死过!
郑言从入行到现在,还没被人在法庭上这样陷害、算计过。
这次被曾柔个小丫头反将一军,阴沟里翻船,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一抹精光从曾柔清亮的眸底划过,“没错,但你还是给予非常详尽的指导。”
两人的视线在法庭上空相撞,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曾柔的脸上未现惧色,凛然的站在辩护席,寸步不让,“依据法律规定,只要一方当事人对法官的公证性感到怀疑,就有权要求法官回避。法官大人,辩方要求您现在、即刻退出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