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功五(1 / 2)
后金以及后继的清廷每逢春节和重大节日,皇帝都会亲率皇室成员及王公大臣谒堂子祭神、立杆祭天。清宁宫祭神的同时,在宫外还要祭天。除夕夜点燃索伦杆上和檐下的灯笼,以示红灯高照、大吉大利;午夜饭前,架旺火、放鞭炮、迎财神的同时,要祭北斗。初一绝早,要在门户上挂弓,象征全年狩猎顺利,收获多多。满洲族旧俗贱红贵白,后受汉族影响,才改用红色表示喜庆。
大清定都北京以后在长安左门之东建堂子、在坤宁宫设神堂,立神杆。太后说,紫禁城里的坤宁宫现在的格局,是在入关后做的改动,参考的便是清宁宫的格局。
这次遵照前次路线,皇帝又见了诸位蒙古王公,但未狩猎,穿过草原时,他见牛羊肥壮,谷禾丰美,农牧兴旺,十分欣喜,即兴写下《巡狩贝子府》一诗:
居岭分疆异,清尘洒道同。
后先咸奉职,诚敬自由衷。
渐见牛羊牧,仍钦禾黍丰。
时巡慎候度,继序念戎功。
此次他还率领文武百官,在小长白山祭祀了长白山神,在温德亨河祭祀了江神,还在龙坛山封了“封树神”。太后和皇后自是出席了这些重大的庆典,婆媳二人除了礼仪性的问候,几乎不说话。东巡路上所经州县,全部“蠲免本年应征地丁钱粮十分之三”。璎珞笑对傅恒道:皇上出来巡游,也算好事儿。傅恒道:各地州府都花了大把银子接驾,免赋是应该的。
皇帝在盛京谒陵时,又重复了第一次东巡时说过的话,再次强调伦理孝道:
君者为人伦之极,五伦无不系于君。
臣奉君,子遵父,妻从夫,不可倒置也。
尝闻以父母之心为心者,天下无不友之兄弟。以祖宗之心为心者,天下无不睦之族人。以天地之心为心者,天下无不爱之民物。斯言也,人尽宜勉,而所系于为人君者尤重。然三语之中,又惟以祖宗之心为心居其要焉。盖以祖宗之心为心则必思开创之维限,知守成之不易,兢兢业业,畏天爱心。
璎珞又笑,说他定是因蕴端和钱复礼,勾起了各种心事。
回程在山海关停留的这一天,皇帝和皇后那拉氏去城楼上散步,那拉氏忆起几年前也是和皇帝一起在这里散步。对皇帝说,自己明白皇帝不杀桑王的决定,反正天下杀不尽的贪墨蠹虫,又说皇帝因走私案夙兴夜寐,宵衣旰食,自己十分担忧,请皇帝一定要注意休息。然后赞皇帝重孝,奉太后东巡,并提及那年皇帝专门陪自己祭奠辉发那拉家先祖一事,自己和辉发那拉家绝不会忘记。
皇帝只道:淑慎,过去的事儿,朕不想再提。那拉氏不明白他的意思,觉得他是心伤五格格,那年,在这城楼上,她还在自己腹中,于是忙道:是,皇上,是臣妾不好。皇帝又道:这些年,后宫里挺平静,是你的功劳。那拉氏道:容妃妹妹和令贵妃都识大体且性子和顺,臣妾觉着比以前的人强,还是皇上会选人,皇嗣安好,便是后宫最大的事,臣妾作为皇后责无旁贷。
皇帝点点头,叹息道:假如容音还在……那拉氏心里大怒,皇帝不让她提旧事,却自己还将容音挂在嘴边,但面上微笑道:先皇后娘娘地下有知,定也宽慰的。皇帝再不言语,那拉氏也不说话,二人默默下了城楼。
回去后,容妃问皇帝和皇后都说些什么,皇帝只哼了一声。容妃便看李玉,李玉因在后面离得远,并不知道,于是摇摇头。只听皇帝道:李玉,你去传旨给傅恒,教派人接令贵妃提前去南石槽行宫等着接驾。容妃和李玉面面相觑。
皇帝銮驾到南石槽行宫的这日,恰好是九月初九,正是魏湄的生日,距离她临盆还有一个月。皇帝去见她之前,李玉给他更好衣,容妃对着穿衣镜给他整了整,皇帝在镜子里看着她,见她神情专注,并未在意他看她,整好后还对他温柔一笑。
魏湄自是欣喜,她和皇帝一起进了晚膳,饭后盥漱净手已毕,便抿嘴一笑,叫所有人退下,皇帝小心地将她扶入卧室,两人好一番软语温存。自去年小产后,她和皇帝消除了“误会”,又晋了贵妃,真正情笃起来。年初纳兰夫人入宫陪伴她后,又给了她好多鼓励,加上李氏常给她各种进言,她早已不再介怀皇帝和前令妃的旧事。而且她发现皇帝只是表面严肃,之前的那些年她其实都白白错过了。
去东巡的前一晚,皇帝去储秀宫告别,要她早睡,但她不让他走,拉着他的手,可怜地看着他,因他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不能见面……皇帝知她的心情,而且她正怀着自己的骨肉,心中不忍,于是躺上床去,握住她的手……皇帝走时,在她耳边说,一定在她生产前回来,她已快睡着,心里欢喜之极。果然他一回来,便将自己先接到行宫……
李玉自是明白,皇帝不准他将此事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容妃,李玉见他略有狼狈,知他着紧容妃,想是被令贵妃缠不过,不觉暗笑……
李氏亦心里雪亮,对魏湄说,自己明白贵妃娘娘心系皇上迁就皇上,但必须小心孩子,皇上已有那么多孩子,他可以不在乎,但魏湄已没了儿子,绝不能大意。对这次接来行宫会面亦很担心,一直心神不宁。见皇帝出来明间,立刻低头跪下,李玉又给皇帝整了整衣服,待两人出了门,忙起来进去。
见魏湄半靠在床上扣外衣,于是坐去床边,给她继续扣,边扣边问。魏湄面色欢喜,只说和东巡前那天一样,并没有实质。她见魏湄一夜无恙,第二天早上才松了口气。魏湄见她对自己真如母女般的关爱,十分感念,对她说,自己有分寸,绝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心,皇帝也紧张孩子,叫她放心。
随驾东巡的嫔妃里议论纷纷,说皇帝一路都在见军机大臣处理政务,竟会如此记挂令贵妃,回宫没几步路了,还专门接她来过寿辰,又说她不便,免妃嫔觐见和送礼,多体贴啊!可不是吗,人马上又生皇嗣了!
刘嬷嬷也问太后此事。太后笑道:皇帝现在和魏湄是好,你瞧,他不仅将侍奉魏湄的德保之女带着,这次行程还安排得这么紧,就是想赶在魏湄生子之前回来,这魏湄之前没了两个孩子倒让她在皇帝心里真正有了分量。虽说德保会办事儿,这德保家啊,和永琪有莫大关系。但我瞧着,他还为了那一个吧。听沉壁说,在山海关那日,和那一个不知为了什么事,皇帝不高兴。刘嬷嬷点点头,道:想是那一个总占着六宫之主的位子。太后哼了一声,道:如鲠在喉啊!
刘嬷嬷道:皇上和您的心结都解开了,也该处置她了吧?太后摇头道:没那么容易,她是皇帝的潜邸旧人,还是我扶上去的,又正位中宫这么多年,生有嫡子,皇帝要如何向天下交代啊?没有理由,只是因为不得宠,那就是不孝不义只重美色,难堵天下悠悠众口,而且还有千古名声呢。那时候先帝就被人诟病三宫六院。我还记得,胡世杰给我看过他写的上谕里面的原话:‘又有逆书谓朕为淫|色。朕在藩邸即清心寡欲自幼性情不好色|欲。即位以后宫人甚少。朕常自谓天下人不好色未有如朕者。远色二字,朕实可以自信,而诸王大臣近侍等亦共知之。今乃谤为好色,不知所好者何色?所宠者何人?在逆贼既造流言,岂无耳目,而乃信口讥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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