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诸葛南将徐文清送去休息后,武承嗣穿过几个庭院,一路向北,从另一扇门出了都督府。
府门之外,便是水营。
放眼望去,只见水面上船只纵横,不少士兵拿着木锤铁钉,敲敲打打,在船只上搭设木板。
这是一座新的水营,虽然还未完全建好,但已经初现轮廓。
人群中,王方翼带着李多祚、齐鸣正在巡视。
水营正是由王方翼设计。
武承嗣这次南下,之所以选择带王方翼,除了收服他增强自己在军中影响力外,还有一点,便是看中他的水战能力。
几年前的白江口之战中,王方翼便是参战的高级将领之一,因作战极为勇猛,受到刘仁轨高度评价。
就连武媚也有些忌惮他的作战能力,将他调到千牛卫中,防止他在军中继续坐大。
王方翼瞧见武承嗣过来后,立刻上了岸,快步走来。
“末将见过殿下。”他和身后的李多祚、齐鸣齐声道。
杨思俭被武承嗣抓捕后,都督府超过一半的将官都被撤换,武承嗣从千牛卫和左武卫中调去不少将官。
李多祚便是其中官职最高的一人,被武承嗣表举为水军都督府的都尉。
齐鸣擒获贺兰敏之是头功,被武承嗣表举为副都尉。
“水营还要多久建好?”武承嗣问。
王方翼答道:“再有一个月就能建好。”
武承嗣点了点头,四顾看了一眼,疑惑道:“黑齿常之呢?”
王方翼迟疑了一下,道:“黑齿将军早上坐着船出海了一趟,回来后就吐个不停,现在应该在帐中休息。”
武承嗣微微一愣。
黑齿常之这么生猛的一个汉子,竟然也会晕船?
大意了,武承嗣愿以为他出生于百济这个临海国家,水性应该不赖,才特意点名调他过来的。
本来准备让黑齿常之和王方翼共同负责训练水军,作为将来攻打倭国的主要将领。
如今看来,指望不上他了。
没有黑齿常之,只靠王方翼一人,估计很难震慑住左武卫的骄兵悍将。
武承嗣身边剩下的将领中,能统领左武军的只剩下韩成了。
但韩成也有任务,不仅要负责城内治安,还负责他的安保工作。
正发愁时,忽然间,武承嗣瞧见李多祚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殿下,让我试试吧?”李多祚恳切道。
武承嗣沉默了一会,道:“左武军的将士都心高气傲,你之前并非左武卫军官,要想管住他们,只怕不太容易。”
李多祚咬了咬牙,单膝跪地道:“殿下,末将保证能在水军营寨建好前,让左武卫众将士对末将心服口服,还请您给末将一个机会!”
“军中无戏言。”武承嗣凝视着他。
“末将愿立军令状!”
“那好,训练左武军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部下都这样说了,武承嗣只有点头答应。
听到二人对答,一旁的齐鸣眼中发出了光。
以前跟着杨思俭时,每天不是花天酒地,就是唱戏听曲,拍马屁的本事比打仗的本事重要,武艺高不如酒量大。
看到眼前场景,他才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类,这才是军中该有的样子。
这时,王方翼忽然道:“殿下,咱们水军目前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需要解决。”
“什么问题?”
“战船数量不足!”王方翼徐徐道:“如果只打打海盗,战船也够用,但要想与倭国开战,战船就有些不够了。”
“目前军中有多少战船?”
“大型楼船四艘、海鹄船六艘、中型斗舰十六艘,小型走舸五十一艘。”王方翼如数家珍。
“而且楼船只适用于江战、近海战,远洋作战容易倾覆。”他又补充了一句。
武承嗣想了想,道:“楼船都调去近海州县,强化海上防御能力,走舸以后只当做侦查船,不参与作战。”
齐鸣吃了一惊,道:“殿下,在海上近战时,走舸能很好的保护大船,末将以为还是应该保留为好。”
王方翼和李多祚都瞥了他一眼,齐齐拱手道:“领命!”
齐鸣心中一震,见武承嗣向他看来,急忙跟着道:“末将领命。”
军令如山,这里已经不是杨思俭的水军都督府了,他差点忘记了这点。
武承嗣收回目光,继续道:“以后军中的主力船只有海鹘船和斗舰。”
三人齐声道:“是。”
“海鹄船和斗舰能容纳多少士兵?”
王方翼道:“海鹘船可容八百士兵,斗舰可容三百士兵。”
“也就是说,目前的船只数量,就算全加起来,承载的士兵还不到一万,是吗?”
王方翼道:“是的。”
“你既然提出战船不足,可有解决的办法?”
王方翼沉声道:“末将以为,可以向扬州三大船商征调船只。”
“现在不是战争时期,直接征调,会不会让他们不满?”武承嗣皱眉道。
王方翼解释道:“这些年来因为海盗影响,海上贸易减少了很多,船商的生意也受到影响。如果我们能帮他们剿灭海盗,对他们也有好处,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武承嗣凝思半晌,道:“若是不征调的话,直接购买,需要多少钱?”
王方翼露出思索表情,似乎正在计算。
一旁的齐鸣忍不住道:“殿下,朝廷向水军都督府的拨款每年都在减少,公库中的钱只怕连一艘海鹘船也买不起。”
武承嗣伸手一抬,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时,王方翼思索完毕,说道:“大概需要四千贯钱。”
武承嗣道:“李郎将,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从火凤社哪里缴获的财物清点后,是三千贯左右。”
“是的,不过殿下,这笔钱咱们直接拿去买船的话,会不会不合适?”
武承嗣望着远处赤着双脚忙碌的士兵,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记得朝中有规定,水军出海剿贼时,缴获的财物可以直接冲入公库。”
李多祚点了点头,这正是朝廷对水军拨款很少的缘故。
“我们当初攻打长夜岛时,调的是台州折冲府士兵,折冲府归都督府管理,也就是说,缴获的财物理应归都督府所有。”
李多祚再无疑虑,拱手道:“您说的对,这笔钱都督府用来置船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剩下的一千贯钱。”武承嗣转头看向王方翼,道:“你告诉那些船商,就说剿灭海盗后,等缴获到财物,再将剩下的钱给他们。”
王方翼点头应是。
“再说说走舸的事吧,我刚才之所以说取消走舸,是因为朝廷正在研究一种新型的武器,只要研究成功,将极大的提高我军海战能力。”
“这种武器很大,走舸上无法列装,这就是我将走舸移出主力战船的原因。”
听到武承嗣提到新型武器,王方翼和李多祚立刻想到神火坊中的火药。
齐鸣虽然身在扬州,但一直关注着朝中大事,尤其是辽东之战。
那一战中,武承嗣用新式武器“火药”炸开高丽人城墙,后来又一手建立神火坊,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因此他很快相信了武承嗣的话,对他提到的新式武器充满了期待。
这时,武承嗣忽然道:“对了,问你们一个事,三大船商中是不是有一家姓骆?”
齐鸣点头道:“是的,骆家最擅长造龙船,全国最大的龙船便是他们家造的,而且听说今年的封禅大典,也会由他们家的龙船将祭品运送到泰山。”
听到封禅二字,武承嗣心中没来由的一惊。
他提起骆家,是因为忽然想起高君会救下芦苇时,曾提过有名骆家女子向他申诉冤情,那女子就是船商之家。
当时武承嗣诸事缠身,没有细想,如今听到骆家竟然也与封禅扯上关系,不由让他警惕起来。
尤其绑架骆家女子的是火凤社。
“殿下,怎么了?”王方翼问。
“听说骆家家主被下了狱,有这事吗?”武承嗣沉声道。
王方翼和李多祚皆不知情,不过齐鸣却是知道的,点头道:“确有此事,几日前他已经被放出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武承嗣挥了挥手,返回都督府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