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盈笑道:“你旁边这位是谁家的小姐,怎么不和我们介绍一下?”
众人闻言,目光都看向太平公主身旁的那名紫衣女子。
一开始众女都以为那女子是她的侍婢,听李芷盈这样一说,才多看了几眼。
仔细一打量,便发现这女子身上自有一股大家气质,绝非侍婢之身。
李夫人右边的女子见太平公主并不落座,一只手还握在那名紫衣女子手上,急忙站起身,和李夫人一样重新找了个位置。
太平公主这才拉着紫衣女子坐下,笑道:“这位是本宫的好朋友,范家大小姐范玉屏,大家以后多关照她一下。”
众女心中都觉奇怪,她们都未听说过哪个范家有位大小姐叫范玉屏。
不过太平公主毕竟开了口,大部分人不敢不给面子,纷纷向范玉屏打招呼。
当然也有例外,戴清瞟了紫衣女子一眼,故意问道:“莫非是范侍郎家的小姐?”
范家大小姐微笑道:“小女可不是侍郎家的千金,只是一介商女,今日得公主殿下抬爱,能得识这么多贵人,小女子不胜之喜。”
“原来是个商女。”戴清哼道。
太平公主瞥眼看了戴清一眼,不过却并没有为范玉屏说话,旁人还以为太平公主也怕了东宫的人,皆暗暗心惊。
李芷盈素知太平公主脾气,别说一个小小的戴清,就算太子李弘在这,她发起脾气来也照样翻脸。
如今太平公主这种反应,倒让她有些好奇,向太平公主看去,只见她漫不经心的又瞟了范玉屏一眼。
李芷盈心中一动,莫非太平公主是有心瞧瞧范玉屏如何应对这种场景。
便在这时,范玉屏开口了,只见她微笑着道:“戴县主,小女子虽出身商人之家,但我们向国家交的税并不比谁少,小女既未触犯王法、遭官府处罚,也不曾德行有亏、遭人诟骂。”
戴清冷着脸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女只是想告诉您,商女并不比别的女子差。”
戴清喝道:“放肆,这里在座的都是有爵位在身的朝廷命妇,你一个低贱的商女怎敢与我等相提并论?”
范玉屏脸色一白,不过仍然倔强的抬着头,并没有屈服于戴清的威势。
薛玉锦哈哈笑道:“公主殿下,你这个朋友很不错,我很欣赏她。”
戴清皱了皱眉道:“薛县主,商贾之事本就上不得台面,女子跑去经商更是不知廉耻,我实在不明白你欣赏她哪里?”
薛玉锦哼道:“天下哪有那么多贵贱,若是在十多年前,我也不过是个村姑,难道那个时侯的我就天生低贱吗?”
戴清脸色一青,不说话了。
程彩衣道:“一个女子肯在外面抛头露面,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范姑娘,我敬你一杯。”
李芷盈见程彩衣没有自我介绍,怕范玉屏不知她身份,微笑道:“这位是广平郡公府的程县主,程彩衣。”
范玉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向程彩衣举杯道:“多谢程县主。”
待两人用女子专用的迷你小杯干了一杯后,李芷盈问道:“范姑娘,你们家的布庄是开在长安城吗?”
范玉屏见有人问起生意,精神顿时一振,道:“长江以北的所有大县城中,都有我们家的布庄,布匹和成衣都有,每年都有最新的款式。”
“莫非长安城三大布庄中的范记布庄,就是你们家开的?”一名留着双环髻的年轻女子忽然问。
范玉屏笑着点了点头。
她身边一名女子调笑道:“武夫人所有的衣服都是在你们范记买的呢。”
范玉屏展颜笑道:“多谢武夫人关照小铺生意。”
那位武夫人正是武攸绪刚娶的媳妇裴嫣婷,女人爱美本是天性,但裴嫣婷在这方面可算是女人中的翘楚。
她身上的穿戴,无论衣服、鞋子还是首饰,永远都是最新的款式,幸亏武攸绪家底还算丰厚,这才勉强养得起她。
不过自从娶妻后,原本只喝好酒的武攸绪,也改为喝劣等酒,去道观上香的习惯也没有了,每天拼了命在外面干活养家。
裴嫣婷忙问道:“你们家最近又出什么新款式的衣服没有?”
范玉屏笑盈盈道:“刚好出了几款,而且我这次过来也顺便都带来了,您想要看一下吗?”
戴清哼道:“这里可不是布庄,要看衣服去别的地方看去!”
裴嫣婷出身裴家,夫家又是武氏一族,故而并不惧怕戴清,睬也不睬她,望着李芷盈央求道:“二嫂,我能在这里看看吗?”
李芷盈道:“可以呀。”
裴嫣婷嘻的一笑,道:“范姑娘,你快让人取进来瞧瞧吧!”
范玉屏心花怒放。
她这次过来就是想在这种官家女眷的高级宴会上,推销自家的衣服,坐在这里的妇人不仅有钱,而且品味最高。
只要自家衣服受到她们的青睐追捧,范家成衣的口碑档次将提高一大截。
范玉屏出了偏厅,没多久便带着一名家丁进来了,那家丁皮肤成小麦色,长的又高又壮,一张黝黑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神采。
在场众女都在想,范家能有如此家丁,果然不是普通的商贾之家。
黑脸家丁抱着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里面一共有三种款式的女装,全部是宫廷款式。
裴嫣婷取过一件裙子,伸手一摸,立刻笑道:“嗯,果然是范记的衣服,这种光滑的手感别家可做不出来。”
众女顿时都围了上去,一场宴会变成了服装会。
只有李芷盈、程彩衣、戴清和太平公主依然安坐在椅子上,太平公主忽然道:“二表嫂,你身上的衣服用料是母后赐下的皇家御料吧?”
“是啊,怎么了?”
李芷盈觉得有些奇怪,太平公主今天今天过来,似乎就是为了帮范玉屏卖衣服的。
太平公主摸了摸袖子,道:“我的也是,你去摸摸范家的衣料吧,摸着比咱们的还要舒服呢。”
李芷盈皱眉思索了一会,站起身向众女靠了过去,见她过来,薛玉锦立刻把手上的衣服递了过来。
“芷盈,你快摸摸,这丝绸料子真不错,款式也好看,我都想买几件了。”
李芷盈伸手摸了一会,正如太平公主所说,这料子摸起来比她身上穿的还要舒服。
这就有些奇怪了,皇家的布料一向是通过民间竞选的方法,用高价选取民间最好的坯布,再由织纺署织染为成品。
民间各大布庄为了竞选皇家用料,那都是卯足劲的优化自家坯布。
只要能竞选成功,不仅能赚取丰富的利润,还能获得皇商之名,成为行业之中的翘楚。
如今皇家料子做成的衣服还不如民间衣服,情况只有两种,要么是采购的坯布有问题,要么是织纺署的工匠染的有问题。
想到此处,李芷盈便停下了思绪,她只是单纯的喜欢探寻事情真相,至于这件事本身,她并没有兴趣。
范玉屏的经商策略十分成功,在场贵妇除了太平公主、戴清和程彩衣外,几乎每人都订购了一件。
就连李芷盈也对其中一件爱不释手,决定买下来瞧瞧,看会不会吸引自家夫君更多的注意力。
范玉屏笑容满面。
对她来说,只要这些贵妇穿的合适,将来自然会成为范记的熟客,而且她们的交际圈都是些有钱的女子,很容易产生连锁反应。
正当众女话题围绕在衣服上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惨叫,李芷盈脸色立刻变了。
那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兄长李敬业的声音。
李芷盈提起裙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的跑了过去,薛玉锦反应最快,紧跟着出去了。
外面雨已经停了,天空仿佛被洗过一般,一片湛蓝,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
二女顺着走廊,拐了两道弯,只见前方一处假山旁,李敬业单膝跪地,右手压在左手臂上,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流出。
在他对面,站着两名男子,一人站在前面,手持长剑,乃是沛王府原长史陈子昂,他身后站着杨务廉的儿子杨泰。
李芷盈见李敬业只是伤了手臂,心中松了口气,上前问道:“兄长,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李敬业瞥了妹妹一眼,并没有回话。
反而是对面的杨泰瞧见李芷盈后,忽然目光一亮,想要过来说话,但走了两步又停住,似乎顾及着李芷盈旁边的李敬业。
“王妃殿下,是李兄非要找子昂挑战,子昂不过是被迫应战。”杨泰解释道。
“兄长,是这样吗?”李芷盈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