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还是不理他,目光直视着陈子昂道:“今天是我输了,但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去。
刚走几步,只听脚步声响起,李勣、李思文带着人赶了过来,正好与李敬业迎面碰上了。
与此同时,太平公主、程彩衣也从走廊方向过来了。
李勣盯着自己的孙子,又看了陈子昂、杨泰一眼,冷冷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敬业倔强的昂着头,道:“没什么,我和陈子昂切磋了一下,他技高一筹,我输了,就这样。”
李勣上前两步,一巴掌便扇在他脸上,怒道:“你当老夫真糊涂了不成,你是记恨陈子昂指认了沛王罪行,所以找他报复,对不对?”
李敬业大声道:“不错,他背叛了沛王殿下,我饶不了他!”
李勣脸色铁青,手一抬,就要再给李敬业一巴掌,李芷盈急忙抱住他胳膊,劝道:“祖父,您消消火,别生气!”
另有一名年轻男子抱住李勣另一条手臂,望着李敬业道:“兄长,你就别惹祖父生气了,快给他老人家认个错吧!”
李敬业吃惊的望着那名男子,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李思文冷着脸道:“他是我儿子,难道不能回来吗?”
这男子名叫李敬武,是李思文的儿子,因从小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将一名得罪过他的男子打断了腿,被李勣逐出了家门。
李敬业咬牙不语,李勣竟然将李敬武都找了回来,很明显,已经决定不让他继承家业了。
李芷盈毕竟与李敬业一起长大,与他感情更深。
见他窘迫不堪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柔声道:“兄长,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李敬业看了她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一路上,李敬业忽然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多月前就回来了。”李芷盈低着头回答。
跟在后面的薛玉锦冷笑道:“你成天待在沛王府,从不关心自家情况,自然不知道了。”
李敬业只当没听到她的话,又道:“小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若是和沛王有关系的话,你就不要说出口了。”李芷盈语气变得生硬了一些。
李敬业脸色微变,咬着牙道:“我只是想再见沛王殿下一面,难道你也不肯答应我吗?”
李芷盈默然不语。
薛玉锦怒道:“李敬业,你还是不是个人,当初你为了自己在沛王府的地位,差点将芷盈推入火坑,如今你还有什么立场让芷盈帮你?”
李敬业脸色一白,张嘴想要辩解几句,最后又闭上了嘴,神情黯然。
李芷盈为他处理伤势时,他一句话也不说,李芷盈也没有再主动开口,包扎好后便离开了屋子。
回到偏厅时,两人发现厅内只剩下程彩衣一个人了。
“因为刚才的事,宴席提前结束了,大家都走了,公主殿下说她有点事,也先回去了。”程彩衣解释道。
李芷盈点头道:“那我去和二叔打声招呼,咱们也回去吧。”
来到大堂时,李思文正在指挥下人清理桌椅。
听到李芷盈告辞,李思文道:“父亲有事要和你说,你去见他一面吧。”
李芷盈转头向两名好友道:“我这边也不知要多久,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
程彩衣点头答应了,薛玉锦却留了下来,打算等她。
李芷盈在前往李勣的书房路上,碰到了李敬武。
“小、小妹,为兄有礼了。”李敬武结结巴巴的说。
李芷盈觉得他真的是变了,也不知这位堂兄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让他从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变成如今谨小慎微的样子。
“二兄不必多礼。”李芷盈福了一礼。
李敬武抓了抓后脖颈,苦着脸道:“小妹,祖父让我每天练三个时辰枪,我身体实在有些受不住了,你能不能帮我求个情?”
李芷盈正色道:“二兄,要想练得一身好武艺,就必须下苦功夫才是,我夫君手下的将士每天要训练六个时辰,这才训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
李敬武低着头,嘟囔道:“知道了,我去练总行了吧。”步履蹒跚的慢慢离去了。
李芷盈继续前行,来到李勣书房外,敲了敲门。
“进来。”李勣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芷盈推门而入,又轻轻将门关好,来到李勣身边,道:“祖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勣起身给她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旁边,微笑道:“快坐吧,今日幸亏你过来了,不然就思文那夫人,可镇不住场面。”
“您太见外了,二叔的烧尾宴我哪能不来,夫君有事在身,不然他也很想过来的。”李芷盈压着裙子边角坐下。
李勣回到椅子上坐下,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说道:“孩子,不瞒你说,老夫这一生的经历虽说不上有多丰富多彩,但各种各样的事老夫都见过。”
李芷盈见祖父表情凝重,当即凝神倾听。
“先皇玄武门斗倒当年的太子一党,当今陛下与武皇后联手斗败长孙无忌一党,这些老夫都亲身经历过,而且都适时做出明智的选择。”
李芷盈心中一惊,暗道:“祖父怎么会突然说这些?”心神绷的更紧了。
李勣苦笑道:“然而到了今日,老夫竟忽然发现看不懂这朝局了,你说老夫是不是真的老了?”
李芷盈急忙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看您老当益壮,比几年前精神头更好呢。”
“那你说说眼下这朝局是怎么回事?”李勣紧紧凝视着自家孙女。
李芷盈迟疑了一下,道:“您指的是什么?”
李勣沉声道:“我就直说了吧,沛王垮台,陛下身体越来越差,大力扶持太子我是能够理解的,但有两件事我想不明白。”
“您请说。”
“老夫不明白陛下为何对承嗣也如此大力封赏!”
“夫君揭破了沛王的阴谋,所以陛下有所嘉奖,这并不奇怪呀。”李芷盈低着头道。
李勣哼道:“你真当老夫糊涂了不成,陛下身体每况日下,这时候只会从大局考虑。皇后本就把控朝政,这时候再封承嗣为亲王,只会让武氏变得更加强大,这对太子将来登基十分不利!”
李芷盈静默不语,李勣也不说话了,室内只剩下烛火响起的噼啪声。
好半晌后,李芷盈道:“您另一件不明白的事是什么?”
李勣缓缓道:“我听说承嗣最近和太子走的很近,是吗?”
“是的,他最近和太子走动了几次。”李芷盈绞着手指道。
“那就更奇怪了,他一向与太子不和,而且如今太子声势大涨,已经威胁到皇后殿下的地位了,他怎么可能这时候与太子亲近?”
李芷盈面露为难之色,偷偷抬眼看了李勣一眼,立刻对上了他炯炯的目光,急忙又低下了头。
李勣叹了口气,黯然道:“算了,你如今毕竟是周王府的王妃,自然要站在王府立场考虑问题。将来就算老夫判断错误,导致英国公府覆灭,老夫也不会怪你的。”
李芷盈急忙道:“您别这样说嘛,这中间确实有些原因,只是涉及隐秘,夫君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勣脸上的黯然神色顿时消失,狡黠一笑道:“这么说来,承嗣这么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了,是不是陛下与他有什么约定?”
李芷盈撅着嘴不说话。
李勣心中有了数,正色道:“这件事皇后殿下知道吗?”
李芷盈偏过了头,不答话。
李勣却已经全明白了,微笑道:“乖孩子,别生气了,咱们是一家人,我只不过是确认一下而已,绝不可能做出对我们两家不利的事来。”
李芷盈叹了口气,站起身道:“祖父,您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玉锦还等着我呢。”
“等会。”
李勣走到柜子旁,取过半块玉佩,递给李芷盈道:“老夫年轻时曾欠过别人一个人情,如果将来有姓郭的人持着另一半玉佩来找你,你帮老夫把这人情还了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本来这事不该让你来做的,但你那两个哥哥都不争气,老夫是不指望他们了,也只好将这麻烦托付给你。”
李芷盈恭敬的接过,道:“您放心,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