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过——或许,一直到最后,到她可以以自然的方式,去见她想见的人为止吧。”
许栀梅叹了口气:“可是,从这几次经验来看,你应该知道,她很想——我是说,活着的人要是一直心心念念着离开的人,就会想方设法地要去做傻事。”
“因为她除了盛宴,真的一无所有了呀。”秋澄光的眼眶红了,“这不是不可理解的,只是我真的没有很多时间陪她。我有点……累。”
“你要等她醒来,跟她说说话吗?”
“嗯。”
从七点钟一直等到九点钟,秋澄光都坐在小屋角落的凳子上。九点一刻,盛采薪醒了。墙壁上投射出她轻轻移动的影子,秋澄光连忙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努力挤出快活的笑意:“盛妈妈,你醒啦?”
“澄光?”
“是我啊,我来看你来了。前几天在找工作,所以一直忙着没来看你,你想我了吗?”
盛采薪点了点头,薄唇弯了弯,因为太瘦了,她的五官看起来很大,在床头微弱的灯光的照亮下,显得有些突兀。
秋澄光忽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饿不饿,梅姨说要给你煮一份鸡蛋羹加干贝,你最喜欢吃鸡蛋羹了,对吗?”
“嗯。”
“盛妈妈,我……”秋澄光说不出话了。好久了,和盛采薪之间能聊的似乎都聊尽了。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总要想出各种各样哄小孩子般的话题,再以温柔的口吻说出来。这些安慰的、柔软的语词,都像是母亲在哄自己的宝宝。可是谁还记得,她也才二十五岁,也是一个需要母亲紧紧拥抱和疼爱的女孩呢?
从盛采薪的屋子出来之后,秋澄光疲惫不堪。她朝鋆沅楼的方向走去。她想去找自己的妈妈。
月光依旧黯淡,路过几株黑黢黢的灌木丛时,她不自觉地抱住双臂,往自己的怀中瑟缩了一下。
鋆沅楼的二楼亮着一盏灯,从阳台往下看,可以瞧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在夜色中踽踽独行,行色匆匆。
许恭昶俯视片时,待身影进入楼道之后,他离了阳台的围栏,穿过偌大的办公室,往走廊疾步而去。
秋澄光重重的步伐踏在木质楼梯上,楼道的声控灯立马亮起来。她害怕得发抖,抬眼望见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楼道,内心的恐惧感有增无减。
从头顶传来阵阵清晰的脚步声,她的心蓦地悬到了嗓子眼儿。可笑的是,她甚至想钻到楼梯底下躲起来。可没等她付诸实践,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拐角,秋澄光惊惶未定之时,喉头发出一个不甚清晰的音节,因为恐惧加重,显得很是浑浊:“于……”
许恭昶站在高高的楼梯平台上,深沉的眼窝里射出两道鹰眼般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了她几秒种后,竟意外地柔软了下来。秋澄光也在这时认出,来人是昨日在院长办公室出现的男人,而非……
“我昨天见过你。”许恭昶缓缓走下几步,忽然改变居高临下的姿态,向前伸出一只手,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你害怕?”
“不害怕。”
“你在发抖,夏天发抖成这样,不是害怕,是什么?”
秋澄光咬住双唇,盯住他的目光中,较量多于好奇。
“我猜,你要去看望三楼的人。”
“你为什么要随便猜别人的事情?”
“可能是,闲得无聊吧。顺便,你叫什么名字?”
“不关你的事。”
“我叫许恭昶。”许恭昶拦住准备上楼的秋澄光,尽管动作温柔,却也掩饰不了几分冒犯,他很快地道了歉,“抱歉。”
秋澄光打量了他两眼,最后松口道:“我叫秋澄光。”
许恭昶眨了下眼睛,仿佛被人以雄辩驳倒一般,忽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