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将近,远漂的人纷纷启程回乡。
聆城的羊肉便宜,置了几十斤的羊肉放在后备箱,虽然秋澄光心疼一车子的羊膻味儿,归于璞自己倒不是很在意。
他们回老家了。老家都在栗城,中间不过四十分钟的车程,况且公司只给放十天的假,腊月二八回家,正月初八回来。到时候归于璞会跟她一起回来。
夏榈檐跟着温菽和一起回去了,否则车上也载不下妈妈、琼姨和盛阿姨三个人。
从聆城回到家,历经三个小时。秋澄光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白色的天空透着水墨的灰黑色,阴天的气象实在叫人疲惫。
车停在小区楼下,秋澄光从车上下来还摇摇晃晃,归于璞扶了她一下:“没睡醒啊?”
“嗯。”
琼姨帮着把羊肉从车上搬下来,念叨着:“这么多啊,这得吃到什么时候?这样吧,晚上我就把这羊肉拿去红烧咯!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她邀请归于璞,声音笑容尽是盛情难却。秋澄光怕他为难,只好先声说:“姨呀,他刚开车开了三个多小时,现在肯定累坏了,改天吧!”
“这样啊。”琼姨恍然大悟,“那要不……”
“没事,我可以来。”归于璞说,朝秋澄光歪了下头,“我先把剩下的羊肉带回去,睡一觉再过来。”
“行行行。不过琼姨刚刚欠考虑,你这刚回来肯定得跟家里人吃吃饭,要是父母留你在家里吃饭,你就在家吃,咱们改天再约也没事。”
“欸——”秋澄光站在琼姨身后想要阻止些什么,但看见归于璞不介意地微笑着,她便也什么都没说。
送走归于璞之后,秋澄光又爬上五楼开始打扫卫生。
一年没有回来了,门口的信箱里装了好些广告单、宣传单,日期从2018年2月份一直到最近。
她把那些包装得还精美的硬纸皮信封拆下来搁到一旁,忽然瞅见一堆无关紧要的纸张当中有一个绿色信封。
“这信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我刚才捡起来的。”琼姨忙着说,说罢,又忙着招呼盛采薪和秦鋆琼一起打扫卧室。
秋澄光拆开那封信,落款处写“秋池顷”,是爸爸。
信上的笔迹遒劲有力,每个力道似乎都寄托了满满的、礼貌的问候。这是多久以后接到和爸爸有关的讯息了呢?秋澄光记不太清了。
她看了眼落款日期,是2018年9月28号。
她翻了下日历,才记起来这天是自己生日。
“在做什么呢?”秦鋆琼从卧室跑出来,由于身体瘦弱,跑起来只带起轻轻的一阵风。
秋澄光笑着摇摇头,看定妈妈绑在耳旁的头发,夸赞道:“今天很年轻哦!”
秦鋆琼拿起一块抹布,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颊:“今天很会说话哦!”
秋澄光大笑出声,偷偷将信合了起来。
她给秋池顷发了一条短信。
【爸爸,我们今天回家,看到了你留在门缝里的那封信。】
【我们一切都好,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新年有空的话,我会去看你。】
短信发出去,心里忽然地不平静起来。等了几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秋澄光起身跺跺脚下的灰尘,卷起袖子要去忙活。
手机在桌上嘟嘟两声。她探过头去一看。
【好,爸爸有空,也都挺好。】
她把手机收起来。
琼姨用心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红烧羊排放在桌子中心,色香味俱全,在只能看不能吃的时候实在是折磨人。
归于璞终于接起了电话,声音还迷迷糊糊的,是刚睡醒了。
秋澄光问:“琼姨问你要来吃饭吗?”
琼姨在一旁教她:“不要说‘琼姨问’,要说你问的!”
归于璞听见了,半梦半醒地笑了笑:“要。”
秋澄光连忙道:“等等,你去洗把脸,然后精神一些,穿暖点,开车注意安全。”
“好。”
一个小时之后,归于璞过来了。秋澄光从锅里盛出还热着的红烧羊排,说道:“琼姨刚走不久,她得赶回家去。毕竟家里父母也等着她。”
她走到他身旁,不客气地揉乱他的头发:“你是不是开车开太快了?”
“没有,我有好好开的。阿姨她们呢?”归于璞问。
“在房间。”
“我去打个招呼。”
秋澄光笑一声:“还挺有礼貌你啊?”
他甩过来一个“你以为呢”的眼色。
在书房和秦鋆琼还有盛采薪聊了一会儿,归于璞走出来,看见她正把饭菜汤摆上桌,于是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客厅灯光的颜色是可以随意变换的,这会儿开着的许是温馨的光色。餐桌就在那盏灯下,她也在那盏灯下。
她在那里移动餐盘,白皙的一双手覆着光,细柔头发丝上也浮着微光;她整个人都浸润在光中,细软似的光,披在身上。
可又总让人觉得是她在发光。
这里像极了被橙光照亮的江星阁,那就是他第一次跟她表白的地方。
归于璞的心里有一股极其浓郁的安宁,从心而发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以至于他在这里感觉到完全的舒坦与放松,放松到一动也不想动。
秋澄光的完美主义让她觉得摆餐桌总是如此麻烦。
好不容易摆好了,怎知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在身后站了许久。
她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来回打量几圈,问:“咋啦?”
“没事,你过来。”
“嗯?”
“过来。”
她走过去。刚一近前,便叫他给抱进怀里。
秋澄光急急拍了他两下:“等等啦!会被看见!”
归于璞又紧搂了一下,这才放开她:“好了,吃饭。你吃饱了吗?”
“当然啦!”一旦被他不合时宜地抱一通,她总要急急忙忙地拨拨刘海,故意凶巴巴地说上两句话。
归于璞笑着,拉她坐下:“你再陪我吃一会儿。哇,干贝的味道?”
“对呀,琼姨知道你喜欢吃干贝,就煮了干贝鸡蛋羹,超级好吃的,你试试看。”
浓稠的鸡蛋羹盛在碗里晶莹而剔透,而最吸引归于璞的还是那股闻着就觉着牙根痒痒的干贝香。
秋澄光坐在一旁,捧着碗看着他吃,时不时自己也夹菜吃上两口,时不时又问他:“好不好吃?”
“哪个是你煮的?”归于璞问。
“你猜呗。”
“哇,这考题变得这么有难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