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无声地闪着刀光剑影,胶着了片刻同时分开,各自扭头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扭头的时候,柴仁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低声骂道:“呸,老狗!”
吴春眼神阴戾,踢了站在旁边的小太监一脚:“小东西,你敢站在你吴爷爷前面,也不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这么大的脸!咱们,走着瞧!”
出了皇城,青岚不再控制自己的担心,一下一下地看着老神在在的慕昱清。
慕昱清闭着眼睛,像是知道青岚在看他,一把把她揽到怀里,笑道:“说吧,我知道你想问我问题,我就等着你问了。”
青岚是有很多话要问,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最先问的竟然是这一句:“刚刚陛下并没有说我们的婚期。”
慕昱清一下笑开了怀:“岚儿,想不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关心我们的婚事。”
青岚心里是有隐忧:蜀中那里传来了消息,蒋玥并没有找到九节七叶虫,但是已经过了那虫的繁衍期,他再继续逗留在那里也是毫无益处,便折身去了天山找雪莲露水。
青岚知道,九节七叶虫是味极关键的药材,若是今年错过这次机会,再想再剩下的几个月里找到,比大海捞针还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跟慕昱清尽快地明正言顺地在一起,比她想象的还要急迫。
只是慕昱清面上看着仍然一派轻松,青岚不想打击他的兴致,没有跟他细述那虫的重要性,只是暗暗心焦。
慕昱清挑了挑眉毛,问道:“你以为他会故意拖延吗?”不等青岚回答,他便道:“你放心吧,他在这一点还算个说到做到的男人,他不会做手脚的。只是我毕竟是个亲王,我的婚期不能那么草率,得等钦天监用我们的八字合完婚后再按照正常的程序走一遍。”
慕昱清这两次的婚事都是行的非常之事,青岚还真不知道一个正经的皇子成婚有多少步骤,一想到有可能穿着累赘的礼服一遍遍的叩拜,她还真的有点头皮发麻:“那可真够折腾人的。”
慕昱清深深地看住她:“你将是我的王妃,是我一生唯一的妻,在我看来,一点也不能草率,再隆重,都不为过。”
青岚被他话里的孤绝吓到了:“这和我们说过的不一样,你答应过我的,我若是不治,你会好好地活下去的!”
她郑重地看着慕昱清的眼睛:“你告诉我,你说的是真话,你会好好活下去!”
慕昱清捂住她的眼睛,淡淡道:“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事什么时候没有做到?”
只是你若死后,我不知我的世界将会成什么样子,我答应你,我会尽力活下去,但也只是尽力。若是,我用尽全力也无法完成你的这个愿望,你须得,不怪我。
青岚想到,他好像对自己从来是言出必诺,信用极佳,略略放了心,但他无意中透出的态度仍不免叫她心惊,她得想个法子,好叫他不能这么极端!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慕昱清换了个话题:“你不想知道,我们的婚期定在哪一天吗?”
青岚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过,这事会由钦天监来做吗?”
慕昱清神秘地笑了笑:“傻孩子。”
青岚立刻就恍然大悟:“你在钦天监安插的有人!”
慕昱清作出一副老夫子抚须的样子,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也!”
青岚大叫一声扑过去:“好啊,你敢叫我‘子’,占我便宜,看我怎么找你算帐!”
马车里的欢声笑语引得车外的行人惊讶地张望,黑乙的身子却稍微朝马车里倾了倾:不对啊,未来主母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不那么开心,那她干嘛要装出这样一副开心的样子?她想骗主上什么?
黑乙一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就抓心挠肝地痒,真的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但转头一看,就看见黑卫板着一张石头脸朝马车里看过来,眼里还有些不赞成。
他立时倒胃口地扭脸,对黑甲的想念简直要泛滥成灾了,他幽怨地看向马车:主上啊,主母都回来了,你还在罚黑甲喂马,你这惩罚也太重了些吧?王府里又不缺马夫,你说你何必就跟一个傻孩子过不去呢?
马车里,慕昱清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轻轻松松地过了关,他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我没有骗岚儿,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一定会活下去,只是,我也不确定,我会是怎样的面孔活在这世间。
你若死去,世间的一切便失了色。
他默默收紧了揽住青岚的手臂。
而他怀里的这个小女人那双刚刚还因为快乐而闪亮的眼睛忧虑而焦燥:到底该用什么办法能够让他的爱情不那么绝然,不那么热烈?
这样肩负着一个人的性命的爱固然厚重,却也让她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京城青宅。
自从主母余氏因故被休之后,老夫人梅氏独揽了一阵子府中大权,终因身体不适,将之全数移交给了青贤这些年最宠爱的苏姨娘。
这个苏姨娘之前在余氏在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有时候下人仗着余氏的势欺上门后也不跟人硬顶,显得软绵绵的,极为好欺。也正是如此,余氏从来不把这个连话都不敢跟自己说上两句的女人放在眼里。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看上去温温懦懦的小妇人竟能联合起府里已经去世的大小姐将府人联手赶下了主母的宝座,还在之后,以刚入府不到三年的资历挤下了一向跟老夫人亲近,且还生育有一女的安姨娘?
但或者是旁人看苏姨娘一直低垂着眉眼,轻言慢语地说话,即使她做下这么大的事,也没多少人真正把她放在心上。直到她手掌大权之后,毫不手软地处置了府里一些偷奸耍滑之辈,借机将余氏安插下的人都拔得干干净净,再换下了自己的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