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满意道:“其实有件事儿,昨日也没顾上和你提起,是三舅母,突然说想把和柔接回朱家,让曹妈妈替她张罗门婚事,我觉得这也是件好事,既然你根本没想过纳妾的事,总不能一直耽搁着人家,曹妈妈既是和柔的干娘,想必也能替她寻个可靠的归宿。”
兰庭不是没有听出春归在“纳妾”二字上的偷换概念,但他心中越发觉得愉悦,完全不介意纳和柔为妾和纳妾之间的差别,就更不在意三舅母突然的提议是什么居心了。
“待明日宴席彻底结束,我再劝劝和柔。”
“她要依然不愿意呢?”
两人说着话其实已经坐进了卧床上锦帐里,但对于春归的这一追问,兰庭忽然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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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祸事接踵
春归的牙齿悄悄衔着点唇/肉,肚子里憋着百转千回的一声闷叹。
“如果她一直执迷不悟,甘愿在外书房消磨一生,就随她去吧。”
过了半晌,果然听见的是这样的回应,春归也没急着逼问“倘若和柔得寸进尺”的话,只是怎么也不明白兰庭对和柔当真没有一点好感的话,为何这样的一再迁就,她其实不相信兰庭会愚孝“亡母之命”,也不相信兰庭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会这样妇人之仁。
总归是和柔并不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但春归明白她不能再逼问下去,这样不依不饶,实在影响夫妻感情。
转而问道:“今日的宾客难道比昨日还多?怎么忙碌到这个时辰才回来安置?”
昨日是宴庆的正日,一般自认身份尊贵或者和太师府关系亲近的人家会登门道贺,而接下来的两日才是因为御赐宴庆而前来道贺的客人,一般不会是太师府的亲朋故交,更不会是王公贵族,所以才不会携同女眷,只是男客们赶赴流水席,说来并不用兰庭一直招待,要知昨日就算连几个亲王皇子,兰庭也没陪饮到这个时候。
“不是为了宴庆的事。”兰庭的神情凝重,似乎酌了一番言辞才道:“冯公,也就是前恭顺侯今日在闹市遇刺身亡。”
把春归惊得直直坐起。
“不仅是他,就连顺天府尹石公也被死士袭击,不过饶幸逃脱一劫,被冷箭射中左肩但未致命。”
春归:!!!
“皇上已经下令让厂卫彻察此案,但其实此案的主谋许多人都心中有数。”
“是太孙抑或宋国公府?”
兰庭苦笑道:“看来连辉辉都是心中有数了。”
“冯公纵然已被夺爵如今是庶民之身,可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竟然被死士伏杀于湟湟国都,太孙也真够无法无天的!”春归简直瞠目结舌:“更不要说顺天府尹乃朝廷命官堂堂三品大员,竟然也险遭刺杀,太孙这是……”一国储君如此罔顾国法,是要自寻死路的节奏?
“所以今日不少祖父的亲朋故交,又来商讨此事。”兰庭微闭着眼,轻轻一声长叹
:“近两年来,太子妃怂恿太孙借参政之利,重用高氏党从,使得宋国公府的气焰日趋嚣张,朝野上下早就诽议连连,又兼诸如万氏、郑氏两门外戚,实则夺储之心早存,谏言废储另立贤良的呼声自来不曾断绝,可太师府,毕竟与豫国公府沈家是为姻亲,亲朋故旧难免会来询问太师府的立场见解。”
这下换作春归沉默了,不知这类朝堂大事,自己应不应该关心太多。
“祖父在世时便已认定,太孙并无明君之质,如若由他继位登基,皇上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必定付之东流,若日后高家人权倾朝野,又将是魑魅横行、魍魉当道,所以,无论我赵氏一门是否为沈氏姻亲,亦当竭力上谏废储。”
春归倒抽了一口冷气。
“但我并不认为眼下已经到了时机。”兰庭又道,伸手过来覆在春归的手上:“太孙这回刺杀朝廷大员以及无辜之人,牵涉甚广,就算皇上可能无法立下决断,朝野上下必定会因而掀发急风巨浪,一来我已眼看着获任授职,再者辉辉也已除服,只怕沈皇后……她为了巩固太孙的储位,会召你入宫加以试探笼络,我告诉你这些事,也是想让你心中有个准备,知道怎么和皇后周旋。”
春归连忙颔首,但她心里着实没底。
“你明面上是受了沈夫人的恩惠,皇后只怕已经听说了你我婚后可谓举案齐眉,为了笼络我们两个,她不至于为难你,反而还会示好,所以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只万一你被召入宫,需要提防的是其余妃嫔。”
兰庭其实压根不愿让春归涉及这些风波,但无奈的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回避,他只能尽量的提醒:“齐王生母万选侍,本居贵妃尊位,当年为了助齐王得储,就是她一手设计的让赵、沈两家交恶,虽罪行败露,被废为选侍,可她仍为齐王生母,且皇上因为齐王的缘故,对她多少还算善待,保不住万选侍会否故计重施;另一位便是郑贵妃,据我所知其极为护短,行事也甚跋扈,就算她不会为了养子秦王的缘故夺储,也有可能挟私报复;再有就是惠妃。”
春归接话道:“我明白的,惠妃论来虽是咱们的亲长,但她的父亲安陆侯野心勃勃,原本对我便怀敌意,无非是顾忌着迳勿
对我的维护,所以才改成笼络示好的方式,但仍保不住为了挑拨我和皇后、沈夫人的关系,再使阴谋诡计。”
兰庭已经直说了会把老太太的一切嘱令当作耳边风,当然不可能会助惠妃母子夺储,在他眼中看来安陆侯和宋国公几乎无甚差别,无论是太孙还是十皇子登位,造成的都是外戚专权的后果。
兰庭轻轻吁出口气来:“此时轩翥堂还不会参与废储之争,且我也会尽力劝阻亲朋故旧稍安勿躁,皇后见我如此,应当不至于怀疑我另有用意,辉辉不妨让她误解你在其中的作用,如此一来皇后就算召你入宫,也会保你周全,不过这样一来安陆侯应当对你会更生忌怨,祖母那边怕会有所行动,不过只要在家,我还不至于让你遇险受屈,但你要真遇上什么刁难,千万不要隐瞒着我,祖母没有机心城府,但安陆侯却不好对付,祖母身边的苏嬷嬷就是唯安陆侯之令是从。”
看来太平日子应该就要结束了,但春归这时可顾不得唉声叹气。
为了日后长久的太平,必须淌过眼前的风浪,春归承认陶表妹的“先知”在她心中多少还是投射了几分阴影,她好像越来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庭走到“获罪身死”的终场了。
“冯家的祸事,我能告诉青萍么?”春归又问。
“她迟早都会听闻,告诉她也无妨,也可以准她半日休假,让她去看望冯公的遗孀吧。”兰庭的语气越发沉闷:“冯公虽不算得栋梁贤才,却也从未为非作歹,其先祖亡父更是有驻防边隘的功劳,真想不到仅仅是为了闲气之争,夺爵抄家不说,竟然落得个死于非命的终场,就连皇后都深觉不安,豫国公父子已然亲自前往冯家吊唁慰问了,我们不至于那么张扬,但能帮到的忙,也不需要回避顾忌,又若是舒娘子邀约辉辉一同前往看望冯家女眷,你也照去无妨,这件案子绝无可能风平浪静过去,就算不能导致废储,也必定要让高家付出代价。”
次日春归便向青萍说明,又允了她半日休假,而青萍回来时显然还有痛哭一场的痕迹,于是春归这才知道了冯莨琦因何被夺爵抄家,又是因为了什么被刺杀闹市。
她对当今这位储君以及储君的太子妃母亲也认真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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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渐显端倪
据青萍的话,冯莨琦还是恭顺侯世子的时候,因为冯父在军中的威望,就十分的受先帝忌防,再兼着冯父因为行伍出身养成的脾性也十分耿直火爆,非但不会在当时朝野上下那些妖魔鬼怪面前屈腰折节,还屡屡的冲撞冒犯,当年就险些被陷害得夺爵抄家。
好在那时两广不甚太平,桂王又再谋逆,先帝暂时顾不上收拾其实已经有名无权的恭顺侯府,待两广平定,冯父又已经病故,冯莨琦自从袭爵和父亲完全不是一路的行事作风,虽也不至于上赶着谄媚所谓的近臣权贵,但整日间听曲唱戏、不务正业,渐渐也就丧失了军中声望,乐乐呵呵当他的闲散侯爷。
不过冯莨琦骨子里仍旧保留下先祖亡父遗留的一股子傲气,结果临了临了,仍然是损折于权贵之手。
青萍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眼泪直掉:“老爷从前虽为勋贵,可从来没有做为过仗势欺人的事,否则要真是个张狂暴戾的性情,又怎会为一个戏子打抱不平结为挚交知己?更不说太太从来与人交善,纵使是遭受到了冤屈,也从来不曾怨天尤人,只道一家骨肉仍然还在,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