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恬不知耻!二弟娶为妇,真是家门不幸!”伍大老爷真心实意的火光了:“父亲,还望父亲主持公道,把此毒妇送官法办。”
何氏得此“宣判”,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瞎眼的是她才对,她到底是为了谁才做下这些事,但这个男人却一定要把她置于死地!转而面向康哥儿,他是何氏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康儿,也不信阿娘吗?阿娘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好,这么些年了,阿娘对的关爱也一点没有感受么?”
康哥儿有刹那的不忍和犹豫。
这一日发生的事实在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一方面他并不认为阿娘打算害他,一方面他又总想起阿娘手中那根寒冷的银针,他无法消除内心的恐惧,少年郎有生一来首次切身的意识到,世间人事,表里不一。
他瑟缩的退后一步,下
意识把自己躲藏在父亲身后,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大哭一场。
“少拿教养康儿的事狡辩,康儿是肖娘十月怀胎所生,要不是买通空虚子谤毁肖娘妨克子女,肖娘抚养康儿难道不会关怀备至?康儿根本需不着的爱护!”伍大老爷其实更想斥骂何氏的话——更何况甚至对康儿也怀着让人不齿的心思,居然还有脸一再声称对康儿的恩义!
但伍大老爷不忍让儿子难堪,咬着舌头才忍住了愤怒。
更窝火的是伍尚书,他这辈子除了金榜题名科举入仕的志向,另一志向就是堂堂正正为官,磊磊落落做人,一来这确是圣贤书的教义,再者伍尚书想要通过自身努力改换门庭跻身世族,首先必须争取世族认可的声望,伍家没有根底可以败坏家风,所以他对子孙的教导极其严格,且自己也从来不忘表率,大半生都没做过奸邪事儿。
对于两个儿媳的择选,他也不是没有用心。
长媳是他自己教养长大,品行当然可信,至于小儿媳,他也是看着何公的品行和何家两个子弟的心性,认为还算知根知底,哪曾想到竟然败坏到如此悚人听闻的地步?!
伍尚书虽然不是淡漠功名的人,但正因为怀有功成名就的愿望,所以严以律己,依他的脾性必定不容奸邪之辈,真恨不得立即把何氏送官法办,可又不得不顾忌家丑万扬,将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而眼下看着何氏仍然死不悔改,着实是恨怒加交。
“何氏,若再不承认罪行,就算豁出去我伍氏一门的清誉,我也只能把送官法办,老大夫妻这么多子女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伍家也必定不容此一恶妇!”
有空虚子及蒋妈妈母子等三人的供述,已经足够推官衙门将何氏收监,立案审讯了!
何氏这回是真的感觉到了危险,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罪行揭曝后自己会面临的下场,但现在不得不去设想了,她无疑是对暗无天日的牢狱以及传言中的刑具深怀惶恐,更不愿把自己的大好头颅断送在刽子手的铡刀之下,她的心里又是悲愤又隐隐有些痛快,因为她其实并不是没有生机,只要免于送官法办,她就有可能存活下去。
想让我给生的那些小崽子偿命?肖氏在做梦!
——何氏这样想着心里的痛快就直往上涌,她竟然觉得承认罪行其实并不算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她忽而也就终止了啼哭,泪湿的眼睛里翻滚着得意洋洋的神色。
她看着肖氏说:“想知道什么?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妨克子女?我告诉也没什么要紧,听好了,根本就不会妨克子女,是啊,是我收买了术士故意往头顶扣黑锅,是我故意让康哥儿患病,是我让康哥儿越来越厌恨,疏远这生母把我当作亲娘,这些都是我做的。”
“、、究竟为何要做这多恶行?”肖氏一直在无声哭泣,一开口竟然泣不成声。
“我恨啊,我心里不服。样样都不如我,无非就是个无亲无靠的孤女,相貌家世无一拿得出手
,凭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凭什么嫁的丈夫处处都比我的丈夫要强?凭什么活得比我滋润?早就该被休弃了,要么一根绳子了断残生,要么找处庙观青灯古佛,孤苦伶仃才该是的下场,因为的存在,阻挠了我本应得到的美满幸好,就是颗让我恶心的绊脚石!”
肖氏完被何氏的怨毒和憎恨打得发怔。
“我那相继夭亡的几个孩子,是否都是下的毒手?!”伍大老爷质问。
“大伯想要知道?”何氏竟然一笑:“这件事我告诉大伯也无妨,不过大伯必须答应我,我把一切如实告诉大伯后,大伯不能将我送官。”
伍大老爷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和愤恨,再也不想多看何氏一眼,他把脸转过一边,“嗯”了一声便作回应了。
事情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何氏想,大抵得从自己很小的时候。
她的父亲只是个穷秀才,为了科举,把家里微薄的积蓄都折腾一空,但父亲注定就没有当官儿的命,可笑的是混到顶就是区区文吏帮闲,偏还讲究什么仁义礼信,没法让几个子女锦衣玉食,却还将他们三兄妹,当作官宦子女严加管束。
她在家中行二,上要礼敬大哥,下要谦让小弟,稍作得不好,遭到的就是父亲的责诫。
何氏记得有一年酷暑,舅舅送来一个西瓜,何氏记忆里从来没有品尝过这类其实在市坊中并不鲜见的瓜果,因为家境贫寒,父亲微薄的奉禄只能保证一家几口不至于受饥寒之苦,母亲餐餐蒸饭,恨不得数着米下锅,一粒米都不愿多煮,年节上才有口肉食,也都是按着一人几片的死份量,多吃一口都不被允许。
根本就没有闲钱购买瓜果。
但父亲却将偌大一只瓜,切剖后先拿出去分给邻里,到后来就剩了小小的一牙。
何氏直到如今都记得那鲜红的瓜瓤,一看就甜美多/汁,那么热的夏季,他们几个小孩连井水都得节省着喝,嗓子里渴得直冒烟,一片西瓜的诱惑实在太强了。
大哥能忍住,小弟也能忍住,他们互相谦让,觉得这小小的一片瓜理当让家中唯一的女孩品尝,父亲分明也是赞许的,于是何氏理所当然就下了手打算接受礼让。
可父亲却生气了。
斥责她小小年纪就自私自利,把一贯的教诲都当作耳旁风,后来虽说那小小的一片瓜还是三兄妹平分了,但她却被罚跪一个时辰。
还有很多很多的不平。
比如过年时,母亲替她做的新棉袄,后来被父亲逼着送给了堂妹——因为那年叔母病重,堂妹没有新衣穿。结果她只能穿着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过年,忍受着堂妹因为有了新衣得意洋洋被长辈们称赞“多标致的孩子”。
又比如她因喜欢隔壁虎妞的红头绳,悄悄偷来,被父亲发现后竟遭毒打,差点没被父亲剁了手指。
总之,何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必须隐忍本性,按照父亲希望的模样表现,她才能在那个家里生活下去。
可她从来不曾快乐,因为她想要的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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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竟能免死
十五及笄,父亲为她说了亲事,她听见舅母跟母亲念叨,说伍家两个郎君,还是大郎更比二郎长进,无论相貌还是才华都要好上许多,可惜的是伍大郎已经结婚生子,嫁给伍二郎虽说不算委屈了她,但到底不如肖氏更有福气,母亲叹道,谁让没早些年和伍家重逢呢。
后来一见,伍泊帷果然和他的兄长没法比。
伍泊帷和她父亲是一样的人,只知道板着脸孔满口仁义,逼着她做她压根不愿做的事,不会像大伯对肖氏一样,无论何时都是轻声细语,肖氏素喜甜食,大伯就会在肖氏的荷包里放甜枣,方便肖氏随时解馋,但伍泊帷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喜恶。
嫉恨,就这样在她的心里日益积多,她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良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大伯,但她认为如果这个家里没有肖氏,她就能够畅快了。
但她显然做不到,至少当年作为一个新妇还做不到,她不想眼看着肖氏在她面前得意洋洋,且那时她虽学会了那套针法还从来没有验证过,肖氏的一双子女,正好用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