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先冲女孩儿下手,因为肖氏的女儿刚刚学会喊娘而已,连爹都不会喊,只要先用一针扎晕过去,就能随她摆弄,也不能够张口指控她用银针刺穴,过上一段时间病死了,她不可能受到任何怀疑。
男孩儿却有些难办,因为毕竟能说会道能跑能跳了,不能一针扎死,否则就会曝露是被人谋害,但让他病弱致死的话,保不住会说出她曾经把他扎晕的话,所以最稳当的法子,还是让男孩儿高热昏厥在意识尽失中逐渐走向死亡。
她动手时是有些犹豫的,担心自己下针不够稳准,要知使人高热昏沉意识恍惚可比造成脾胃虚耗更讲究精确,若一失手,要么直接把人扎死要么没有达到效果,都可能让她的罪行败露,但心里疯狂的欲念还是让何氏坚定了决心,她无法忍受肖氏的美满幸福,凭什么这样的人能够夫妻恩爱、子女双全,而她却只能把爱慕永远埋藏,为什么她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为什么她就活该把美好的人和事物一次又一次谦让?
结果让何氏大感欣慰,那两个小崽子接连“病死”,她亲手摧毁了肖氏的美满,看那女人痛不欲生,何氏终于感觉这么多年的憋屈得到纡解,整副身心都洋溢着轻松愉快,那是她第一次品尝到毁灭造成的快感,她几乎迷恋上了这种快感,那段时间她寸步不离守着肖氏,肖氏的每一滴眼泪都让她如饮甘泉,她安慰肖氏,希望肖氏振作,然后她可以再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摧毁,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索然无味的人生变得趣味盎然。
可是终有一天,这样的快感不足够让她满足。
或许是因为子女的接连夭亡不能真正摧毁肖氏,因为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丈夫的爱护,并且还有公婆的包容,从来不觉灭顶之灾的威胁,到后来肖氏甚至接受了身后无嗣的命运,且已经盘算着过继子嗣,大伯甚至和伍泊帷开了口,伍泊帷答应将他们的儿子过继一个给长房!
何氏记得当她从伍泊帷口里听闻此事时,几乎没忍住直接用银针刺入伍泊帷的天灵盖。
还有这样荒谬的事?她冒着风险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却得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喊肖氏母亲?替肖氏养老送终?成全肖氏的美满幸福?
可对她而言,这种事从来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很清楚抗拒的结果只能是反受责谴,所有人都会怨怪她不亲不睦自私自利,包括自己的亲爹!
这何其荒唐又何其不公!
肖氏该死!
但她没有办法造成肖氏死得“顺里成章”,她也根本不想和肖氏两败俱伤,肖氏不配。
这世上为什么就没有一种能让人死得天衣无缝的毒药呢?为什么只有那套针法,可那套针法不可能施用在肖氏身上而让她毫无知觉,肖氏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如果要让肖氏去死,她需要先让肖氏失去意识,这并不难做到,难的是接下来她至少还需要不被打扰的一刻钟,用银针造成肖氏高热昏沉兼且脾胃虚耗,但她并没有和肖氏单独相处的机会。
那时伍家已经不同过往,肖氏有了贴身服侍的仆婢,人多眼杂,她一旦动手,就不能防止败露。
好在是,肖
氏竟然又有了身孕。
看到康哥儿的第一眼,她就不舍得动手了,因为康哥儿竟和大伯如此酷肖。
且康哥儿若是再死了,对于肖氏而言,同样不会存在灭顶之灾,顶多是灰心之余,更加坚定了过继子嗣的决心,她不能容忍。
好在肖氏并没有对她心存防范,且为了养活康哥儿,竟然坚持要喂母乳,康哥儿没有奶娘照顾,肖氏也不放心把康哥儿交给仆婢,肖氏不得不休息的时候,只好让她看顾康哥儿。
冥思苦想后,她才想到那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惜的是没有造成肖氏被干脆休弃,碍眼的人还得继续碍她的眼。
不过何氏很快就觉得肖氏的存在不那么让她心烦意乱了,因为当康哥儿第一次喊她阿娘时,肖氏是那样心如刀绞。
何氏找到了另一个摧折肖氏的办法,让肖氏心里的创伤永远无法愈合,刚巧蒋氏的儿子病重,何氏决定冒险施救,她其实并不会诊脉辩症,但她除了掌握那套夺人性命的针法,还掌握着能够根治虚症的针法和药方,吴郧并非身患疑症,无非长期营养不良才造成身体虚耗,蒋氏没法求获那些珍贵的药材为儿子调养身体,如果不是她施针用药相救,蒋氏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夭亡。
蒋氏也果然感激她的救命之恩,非但对她通晓“医术”一事守口如瓶,还轻信了她的说辞,笃断肖氏不怀好意,一直不忘提醒康哥儿防范肖氏,肖氏被亲生儿子厌恨,该是何等的不甘和悲痛啊。
真可惜这一切都不能继续下去,不过当何氏把实情合盘托出,眼见着肖氏因为悲愤浑身颤抖,甚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时,她心里再次感受到了痛快。
你的孩子,竟然都是被我害死,且是你亲手把他们送到了我的银针之下,肖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也难辞其咎呢?
那些小崽子永远都不可能再复生,你这一生,都会难免生活在自责里吧?
至于我,才不会替你那些小崽子偿命,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让你看见我仍然风光得意。
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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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一个“神仙”
康哥儿听到后来,仿佛觉得自己忽然双耳失聪,唯只能看见“阿娘”的嘴唇在一开一合了。
这个世上,竟然有如此恶毒的人,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对他一直呵护备至被他喊着阿娘的人!
而他却因为旁人的教唆,厌恨真正疼爱他的生母,暗暗诅咒过生母不得好死……
少年郎觉得自己有如在地狱走了一遭,他不知道自己日后将要怎么面对生母,他也不知道阿娘……不,是嗣母……叔母……二太太会受到什么处治,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浑身发冷,好像沉沦在一个噩梦里,他的耳边都是未曾谋面的兄姐在凄厉的哭喊,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好像不愿意待在这个家里了,因为他根本无法面对这一切丑陋的真实。
可他应当认回生母,弥补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愚蠢,给生母造成的伤害,姑母应当不会再带他去太师府了。
康哥儿跟着父亲,愣愣的等着母亲醒来。
二太太自来就不抗拒他和父亲亲近,甚至还让他听从父亲的教诲,二太太说父亲是不得已才将他过继,不过仍然是把他当作亲子寄予重望,那时他多么感激二太太的贤良,教他明辨是非,结果呢……原来二太太如此“宽容”竟然是因为怀着那样龌龊的心思。
康哥儿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恩怨情仇,一忽难堪一忽悲愤,极其坐立难安。
好在生母醒来之后,并没有急着母子相认,甚至还亲口说出让他同姑母先回太师府的话,只是叮嘱他虽说不忘上进,却也不能太过劳累,仿佛没人计较他的局促,更没人批评他过去的愚蠢,所有的亲长都能理解他眼下需要回避的心情,宽容的给予他时间平复。
但康哥儿坐上姑母的马车时,仍然是局促的。
三夫人也极心疼侄儿,她明白侄儿虽不至于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后,还不能明辨是非黑白,但对大嫂多年的疏远,是不可能因为一夕判定对错就立即改转,母子之间飞速就能亲密无间了。
这孩子拜辞时,那声僵硬的“母亲”,以及始终避开嫂嫂的泪眼,不是因为执拗,是因为一时之间的茫然。
三夫人宽慰道:“嫂嫂无辜,康哥儿也并没有过错,所以不用为了何氏的行为自责,至于其余的事……都不急于在这一时,康哥儿不用给自己负担。”
待回了太师府,三夫人便问兰舫的去向,有婆子禀道:“早前五爷替大奶奶写了幅字儿,说是要送去给大奶奶旧邻柴婶家里用的,大奶奶赞五爷的字儿写得好,便做了几道茶果小菜,说是要在怫园里的不足舫摆上一桌儿,大奶奶的做的东,却是让五爷招待二爷、三爷等几个哥儿聚上一聚,五爷还特地交待了,若是舅家四爷赶回来,也让去不足舫呢。”
三夫人哪能不知春归也想到了康哥儿今日会不自在,特意寻了个由头,好让几个小郎君玩乐,连带着开释康哥儿的心结,她心里很领春归的情,自然便让婆子带着康哥儿去不足舫,又断定春归这当嫂嫂的不会出面跟着小叔子们饮谈,于是自己便去了一趟斥鷃园。
春归此时已经准备好了饮食,正等着三夫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