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字是冲仍然押制着江珺宝那些宫人所说。
宫人们却在等待郑贵妃的示意。
“贵妃滥用私刑,烫伤江姑娘之手,此一错罪老奴自会禀报皇后,尔等听令于贵
妃,原本可以从轻,不过如若现下还要助纣为虐,而无视宫中法规,从轻之条便不能适用了。”萧宫令淡淡说道。
一个宫人终于泄了力,萧宫令轻轻一扶,就把江珺宝从地上扶了起来。
春归连忙紧随其后离开了琉晶馆,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当惠妃听闻噩耗赶回长乐宫时,江珺宝的伤手已经得到了女医的治疗包扎,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麻木地听着她的姑母咬着牙诅咒“郑氏不得好死”,却连去永宁宫理论的想法都没有,少女终于意识到,这样的诅咒其实荒唐可笑,她的姑母,没有袒护她的力量,甚至,心意。
当她绝望的以为将要遭受万劫不复的关头,她原本厌恨的人才是救星。
稍晚时她听惠妃心花怒放的告诉——皇后申饬了贵妃,罚贵妃禁足,安陆侯府的颜面算是保住了。
江珺宝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次日清早,她依然坚持听授萧宫令的教令。
她问萧宫令:“嬷嬷为何救我?”
“老奴既然负责教管三娘,就有责任阻止贵妃滥用私刑,不过老奴必须告诫三娘,这场风波全因三娘挑衅在先,三娘并非毫无过错。”
“珺宝知错。”这回江珺宝心服口服的向萧宫令行了一礼:“珺宝理当向郑姑娘当面赔礼,但珺宝有一请求,望嬷嬷转告圣德太后,允许珺宝辞宫。”
她太害怕这座宫廷了,闭上眼睛就是郑贵妃那张森凉恶煞的嘴脸,就像琉晶馆的噩梦再也不会过去,她的请求甚至都没有先对惠妃提出,因为她终于明白了姑母的外强中干,姑母和她一样,在这座宫廷里都是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所有的尊贵矝高都是自欺欺人。
如果萧宫令略少一些正直和道义,她的小尾指已经不在自己的右手掌上了。
萧宫令答应了江珺宝的请求。
江珺宝回府的那一天,再一次和春归“狭路相逢”,这回并没有萧宫令在旁督促,但江珺宝主动对春归行了个挑不出错处的福身礼。
因为宝姑娘的改变,春归有些醒悟了言传身教的重要性,她觉得自己似乎又有了扭正兰心妹妹的信心。
转眼之间,春归入宫已经半月。
王太后已经说了腊月之前让春归回太师府的话,且当弘复帝一回来慈宁宫省安时,王太后甚至对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也提了提这件微不足道的事体:“兰庭这孩子,巴巴的托了六郎送进来一盆他自个儿养的蕙兰,贿赂之意昭然若揭,所以老婆子即便是不舍得小顾,也不好再不识趣……且我看着,惠妃心里的芥蒂还一时难消,怕是彻底打消了‘拜师’的想法,只她也不提什么时候放小顾出宫,拖延着拖延着转眼就到腊月了,我若不提这事,难不成小顾还得留在宫里头过完新岁?我虽是巴不得,可得苦了兰庭。”
弘复帝当然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违背太后的想法,笑着应是。
眼看着春归就要有惊无险的渡过这回内廷小住的风波,想不到就在最后一日,竟又险遭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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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银丝鲫鱼
京城冬月末,晚上的一场大雪使得次日的宫廷有若粉妆玉砌,长乐宫里春归已经在收拾行装,她已经确定明日便即可以动身,所以当听闻“惠妃有请”时,春归倒也觉得理所当然,眼看着她就要毫发无伤的“逃脱”陷井,惠妃抓紧时机不管是告诫也好还是泄愤也罢,都不算意料之外。
半月的时间,惠妃看上去清减了不少,脸上纵有脂粉掩盖,却也难掩灰黄憔悴,这使原本秀美的眉眼看上去都多了几分呆板,那刻意维持的温婉气态也几乎荡然无存。
这场“战役”,安陆侯府一方折损了龚氏这个始作俑者,连累得“储备人才”江珺宝也险遭无妄之灾,这让自认为已非吴下阿蒙的惠妃娘娘极其郁怒,尤其眼下左右并无闲杂,惠妃更觉大无必要再同春归虚以委蛇。
“此番一别,应无再见之时,不过本宫颇为不解的是顾氏你究竟怎么说服了沈皇后相信你那无凭无据的指控,让她甘愿将曹渠如此重要一个把柄用于我那六弟妇身上,不知你还愿不愿意为本宫解惑。”
当然是不愿意的。
春归一脸的莫名:“臣妇实在不明惠妃此话何意。”
“罢了,你既要装糊涂,本宫也懒得多费唇舌,不过顾氏,弟妇之仇宝儿之恨本宫可不会抛之脑后,别以为你能毫发无伤的出宫,日后在宫外就能为所欲为,第一个放不过你的,可就是姑母,你以为你还能够在太师府恣意横行不成?”
惠妃已经放下关于“日后”的狠话,似乎接受了这回无法让春归伏尸内廷的挫败。
却反而引起了春归的警觉。
愚狂的是江珺宝,或许再加一个龚氏,但惠妃倘若也如二人一样愚狂,她身处内廷在沈皇后的压制下可不能够有居长乐宫主位的“战果”,这种相当于认输的狠话毫无意义,惠妃又何必出口呢?
告诫自己小心提防老太太,好一雪惠妃这半月以来食不知味卧不安寝之耻?
春归不信惠妃也如她一般尚且保留着一颗“童心不老”,愿意用这种其实对敌人压根没有伤害力的花招解闷儿。
本来放松的警惕因为惠妃这回请见又重拾起来。
又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就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是寿
康宫来了一宫人,特意提出要见春归,这是无法拒绝的“请见”,春归细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看着年岁未到三旬,却并非寻常宫女的妆扮,带了椎髻佩着珠冠,身着袄服马面裙,应是寿康宫张太后座下掌事一类的人物,威望便是比起萧宫令有所不及也不容小觑。眉黛描得高挑,凤梢画得浓长,高鼻梁厚嘴唇,看着倒毫无轻佻的气态,颇显沉稳。
听她说话,语气不急不缓,咬字不轻不重。
“卑下刘氏,奉圣慈太后娘娘嘱令,烦请顾宜人亲手烹制汤膳,奉太后娘娘进用。”
这也是推拒不了的“烦请”。
春归行礼道喏。
刘女使又再追加几句提醒:“自从入冬,尤其是近几日雨雪寒凉,娘娘胃口颇淡,听闻顾宜人擅长烹饪之艺,才动意烦请宜人下厨,不过娘娘又觉油荤过重难以克化,还望顾宜人只备几道能够开胃的小菜,以素淡为佳。又娘娘往常甚喜鱼汤鲜美,顾宜人最好在汤品上多动心思,如家常一样简单最佳。”
既是张太后开了口,纵便长乐宫里没有准备这多食材,也可以往御厨调用,几样小菜也就罢了,炖汤却得耗些功夫,春归琢磨着自己不知张太后是否对于药材存在禁忌,为防不恻,最好不要添加药材,所以只炖了一道银丝鲫鱼汤。
刘女使自然也不会等在长乐宫,听闻春归已经准备妥当才过来,仍是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