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苔暗自松气,从他怀里蹭下来,脚一踩便发觉底下并不平,再抬头定睛,面前殿阁错落有致,星星点点散向远方,自己俨然在一个高处、在一处殿顶上,脚下该是房瓦。
苏衔在她身边抱臂四顾,口中悠悠:“我也有日子不这样玩了,让我想想什么地方有趣。”
几是话音刚落,他就找到了地方,一指西边:“啊,那边好,走。”
刹那间谢云苔又双脚离地,这回苏衔没打横抱她,只是单臂一揽,胳膊垫着的地方让她脸上微烫。
所幸这回落下来的也快,还是落在一处房顶上,他让她等着,自己纵身跃下。
谢云苔并不知这到底是何处,却感觉到他想干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独自留在房顶上不免紧张。他倒很快回来了,手里多了几个火折子,还有打火石。
谢云苔梗了梗脖子:“公子要干什么?”
“你来看哈。”他抱着她跳到屋后,熟练地将窗纸戳了个眼,“看见屋里的炭没有?”
她不及他夜视能力那样强,但仔细分辨,也能看到屋中有一个个小山般的轮廓,便点点头:“看见了。”
“我刚才翻进去瞧了,都是最劣质的黑炭。”苏衔啧声,“那些个宦官坏得可以,上等的银炭被他们卖了中饱私囊,拿出其中一两成的银钱买来这些,敷衍那些不得宠的嫔妃。”
说着打火石咔咔一敲,火折子点燃,谢云苔面前火光骤亮。
火光那边,他笑意满满:“来,咱放火把它烧了,事情就会闹大,风声一紧他们便不得不将钱吐出来,置办些银炭。”
谢云苔:“……”
他语中的字句令她心惊:“宦官”?“嫔妃”?“宫正司”?
她讶然开口:“我们是……我们是在宫里吗?”
苏衔点头:“对啊!”
明明心里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见他这般理所当然的点头,谢云苔还是眼前一黑。
紧接着,她一把抓住苏衔执着火折子的手腕:“别……公子别闹!”平常她万不敢这样跟他说话,现在实是吓坏了,“哪能在宫里放火?这若让人知道……”
他不耐地一咂声,任由她抓着,手腕一甩,火折子砸在近在咫尺的窗纸上。
离得这样近,火星子立时溅起来,谢云苔惊得往后一躲,目瞪口呆地看着火苗迅速蹿起。
“公子你……”她连嘴唇都在颤,他浑不在意,“贴心”地又打上一支火折子,递给她:“呐,你点一个。”
谢云苔只想当场给他晕一个。
他明明是说带她出来玩,怎么……怎么就变成烧宫了呢!他是堂堂丞相或许不怕,可她会被凌迟的吧!
“唉你没劲。”看她不打算接,他还嫌弃上她了。信手将那另一只火折子往另一扇窗上一丢,也懒得多看火势,抱起她纵身跃起。
“走水啦——”夜色中,喊声在背后渐次响起,又迅速变远。
谢云苔大着胆子将目光越过他肩头偷看了一眼,只遥遥看见火光冲天。
这个人,真是人间妖孽。不只长得妖,行事也邪性。
她自顾自想着,视线收回来,在他妖异的脸上定住。
他还在不满地咂嘴,自言自语地抱怨:“自己要来又不敢动手,你们女孩子真没劲。”
“……”谢云苔眉心皱了下,心里莫名地委屈。
“旁的男人也不敢的。”她小声争辩。再说,怎么是她“自己要来”?!
他只听到她的语气,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挑眉低眼:“什么?”
她一下子又怂了,哭丧着脸:“奴婢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男主:女人,你在玩火。
苏衔:走,女人,我们去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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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罪魁祸首早已逃远,皇宫西边却还乱糟糟一片。
满屋的炭越烧越厉害,哪有那么容易扑灭?这混乱一直持续了大半夜,最后一个火星子灭掉时,院中已是一片狼藉。
掌炭的宦官早已气得脸绿,在自己屋里拍着桌子,指着手下骂:“平白无故还能起火,你们都是饭桶吗?”
几个宦官跪地不敢言,就听着他骂。眼瞧着他这火气怎么骂都消不下去,指不准一会儿就要打他们一顿板子消气,终于有人壮起胆量,小心地开口:“公、公公息怒……这事,这事公公瞧着……像不像早年那个……紫宸侠?”
掌事宦官面色一白,下一刹,他抄起茶盏砸了过去:“侠个屁!”
“紫宸侠”一度是宫里最大的传言,又是最有鼻子有眼的传言,宫中许多人都遭过他的罪。之所以有这么个称号,是因他来无影去无踪,大多时候惹事不留踪影,偶尔有那么三五回被看到了影子,宫人一路追出去也追不到。唯有一次,有人清清楚楚看到他跃进紫宸殿隐遁无形。
紫宸殿是天子寝殿,这般恶人入了殿还了得?宫人们当即禀奏御前掌事宦官姜九才,还惊动了暗营督主韦不问,轰轰烈烈地搜查了一个多时辰,却连一根可疑的头发都没找到。
打那之后,“紫宸侠”这名号就传开了。宫中掌事无不恨他,但冷宫废妃与失宠嫔妃、还有任人欺负的贱籍宫奴却都盼着他来,因为他闹完事后他们往往能尝到些甜头,譬如冷宫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一年被他放火烧了,后来就不得已大修了一遍,废妃们都住得好了些。
这个人前前后后在宫里闹了七八年,直至三四载前才消失无踪,怎么如今又突然出来了呢?
掌事宦官咬咬牙,想说服自己不信,语气却已外强中干:“你们少给我来这些玄虚之词!老子一年到头就靠这些炭赚一笔,如今全折进去了!”
手下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伏地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