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他也睚眦必报。
“你小心胃下垂。”
“滚。”
他唰啦就跳将下来,衣摆朝后一鼓。
素水近几日没有雨水,一路是燥的砂石,却不见脏,踩着有沙雪质地。路逼仄,逶迤如道随地摆放的绳索,曲折地沿着走,两侧是青灰的高墙,像在罅隙间找出路,月一不够明,就骤然如梦境。从没人说技校职工后楼临着间县立疯人院,不是兰舟提,更也不知道疯人院下川往前一里,有截南北贯通,近废弃的铁轨。
柳亚东手揣兜,嘴里一根没点的烟。他仰头看缝样的天,故意说:“哎,会不会,等会儿有个疯子从墙上翻过来,拿个电锯,冲我们砍。”
兰舟压根都不接话茬。他踩月辉和他投在脚尖的影儿。
“我们村子原来就好多疯子,我怀疑是基因不好。有得不穿裤子,甩着家伙满世界跑,有一个成天拿个棍凿洞,说他能挖个井,有个最吓人,夜里站村口冲过路人敬军礼,穿个绑腿,跟老布鞋。”柳亚东满世界摸火机,操蛋了,还真就没带,“有时候,连着一周,晚晚都能见,有时候隔一年才见他一次。好多人说他早抗战时候就死了,那是鬼,在送他路过的战友。”
“......”
柳亚东转过头:“疯子也是鬼的一种吧?我觉得。”
兰舟吸进一口气,快步上前,面色凝重。
“哈哈哈,说怕了?”
“你故意瞎说的吧?”
“猜?”
柳亚东去牵他手,好一会儿才握到。他手硬却溽热,指缝穿插,契得严丝合缝。
距离不远,很快到了。铁轨锈迹斑斑,难想这儿隔三差五还走几辆南下北上的货运火车。沿途煤渣许是车上掉的,逐日积蓄,铺作道床,这不就是五湖四海么?沿途两侧是灌木,蔽芾而寿,长势凶悍,明明就是些矮丛,却质密遮翳出林的意味。灌木还真不认得,灰头土脸的,不是假连翘就是女贞。轨道不平,轨枕间是积洼,存留有褐黄的浑水,有的细看,里面是枯枝爬虫,再细看,没准儿就有窝蝌蚪。
一截铁轨妙的不单是它寥落,更在人分不清它哪头是起始,哪头为结束,左看,右看,盯着死看,它都是无限延伸,细长得不知所终的。
风吹到这儿暄腾腾的。柳亚东站上一根细溜溜的钢轨,歪着朝前走。他面朝一处,闭眼,朝前比瞄准射击的手势。
“船儿,这是北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