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冷冷道:“父皇若问,便告诉他,若今日得病的是我,也是一样。他不知道母后,我知道。我们不做笼中鸟,不做阶下囚。”
太医林周后来告罪还乡,谢怀蹲在他娘的陵园外,和谢疆喝了杯酒就重新启程。
大概淬着毒血出生是福也是祸,谢怀从娘胎里开始就不争气,本该死得比谁都早。偏偏此人无师自通地长成了这么一头横行霸道的毒草精,正巧给他欲盖弥彰。
早些年有年轻二字荫蔽,连熬八个通宵也不觉得有什么,谢怀起初无知无觉,后来有所察觉,但也可以装瞎装傻。现在,他越来越频繁地抬头望去——他头顶上时时悬着把刀,上书“人生有限”。
人人生而有限,但他的人生貌似格外有限。旁人都不能替他沐浴刀光,只有他自己艰难跋涉,骨血里的毒如同潜伏在茫茫人海中的奸细,他不知道何时会被自己推翻。
谢怀甚少追究无解的事物,读书不求甚解,一击不中便撤,那些需要钻牛角尖的东西他一概不碰,也极少会想到所谓“愤慨”和“不公”。
他只是觉得焦灼。
胡琴上年久失修的弦,不管上多少松蜡,即便拨动之时仍旧可光明可阔大,但指腹划过,方知紧绷欲碎。
要做的事太繁太多,而时间越拉越紧。谢怀觉得自己一直在纵马直追将落的夕阳,巨大的野心和光同尘铺天盖地,浊浪排空,将所谓声名、所谓柔情都丢上更高更远的所在。天地之间只余下一轮滚红灼热的太阳,于他而言,那叫“君临天下”。
和宿羽想要的一样,他要一个漂亮的、干净的天下。只有他可以、也一定要被他亲手托出长空。
对了,宿羽。
他当然会赢,但他没有要宿羽为任何一块里程碑陪葬的打算。
马蹄轰隆之间不可避免地留下一点私心的缝隙,全数被他丢到了大靖门以南的河山之中。
第49章 睡眼开
大概是床板铺盖都太简陋,身娇体贵的怀王这一觉睡得堪称糟心,醒来时已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棵毒草精把双臂枕在脑后,神思一转,居然先吹了声曲子词宛转的调子——至少有一件事还是顺心的,那就是李存年居然还没动手。
他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