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败露在秋天,迟相蕴早上去花圃了浇了一遍水,又剪了几支花插在花瓶里。
云瑶在房间里画画,迟相蕴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极宝贝,恨不得她什么都会,云瑶嫌一个人画画太无聊,央求母亲陪着她,迟相蕴便拿着最新一期的《式微》杂志在一旁看,近来有一个叫佚名的作者,在上面连载一篇名叫《恨海》的小说,里面讲的是谭荃与表妹肖可意自小情投意合,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谭荃虽然出身农家,却不甘天命,力图向上,人人都知道他极有才华,可意也越来越漂亮,加之她性格柔善,从不与人争执,人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加之两人互相属意,可到了结婚的年龄,姑姑却不愿意将可意嫁给谭荃,可意长的漂亮,她们有意将她嫁去大户人家做填房,谭荃一家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有一天,可意的弟弟可峰来谭荃家里报信,说母亲已经将价格谈好了,明天晚上天一黑就要把姐姐送去当地有名的乡绅宋家。宋家大少爷前面娶的几门亲,妻子过门最长不超过半年,都死了。人人都传那宋家少爷爱在房事上用一些阴私手段,他的那些个女人都是叫他折磨死的。可母亲贪图他家的钱,可峰哭着说,她要拿姐姐卖钱给我娶亲,那我宁可不娶。
当夜,天黑透了,整个村庄都静下来,可峰见父母睡死了,才蹑手蹑脚的将后门打开,谭荃猫腰进来,为了防止女儿跑了,肖家将她的门窗订的严严实实,两人合力,才将姐姐的房门打开,这几天,母亲为了要让她认命,除了一些水,什么都没给她吃过。可意一见到谭荃就哭起来,在弟弟可峰的帮助下,谭荃一路背着可意,两人成功的逃出了村子,姐弟两人在村口含泪相望,这年月人世无常,这一分开,就不知哪一年再见了。
好在谭荃真心待她,两人隐姓埋名,她没什么本事,只能四处做些零工供谭荃读书。他那么有才华,可意不想他埋没。每每她替人洗好衣裳,手指都会泡掉一层皮,久而久之,连掌纹都磨乱了。谭荃夜里给她涂香油,眼里常含泪水。岁月虽艰难,她常觉得幸福。
两人没有领文书,没有办婚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好像已经在一起一辈子了。
后来他读出来,经人举荐到海务衙门里工作,两人的生活刚好些,一日他突然当值中赶了回来,兴冲冲的告诉她上面要派他公费去德意志留学。他看着可意忽明忽暗的眼,一下子又愧疚起来。
时下有识之士都想留洋,可意听他提过几次了。最终她还是劝他去,不仅如此,还将家中积蓄全部带在他身上。
他走后可意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多月身孕了,她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发现,这样也好有个理由将他留下了。
故事讲到这里,全是往期内容了。
迟相蕴已经牵肠挂肚好几日了,翻开今日的新内容入神的看起来,正看到可意一个人带着孩子勉强过活,苦等几年,谭荃却还未回来。她托人带去了几封信,一直没有回应,一日她们的孩子谭淸生了病,她手里没有什么余钱,孩子再烧下去,医生说就没救了,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找上门求助他从前的朋友,那男人对她很有好感,不仅借了钱,还帮助她一起照顾清哥儿,见她日子过的这么清苦,后来他每月都来一次,带一些钱,并一些吃食。如此又过了半年,他来时突然带了一封信。
迟相蕴正要继续看,门铃响了,陈妈说,有人找她。
迟相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去,才走到楼梯口边上,眼梢隐隐约约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她心里一慌,女性直觉的警铃叮叮作响。
那女人看到她下楼,就那么笑盈盈看着她,迟相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在她的家里,比她还自在。
女人一点都不拖沓,她先是见了一个礼,然后说,“夫人,我怀了老爷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