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贰教人在石榴树下草地上铺了茵席,与女官等做长行博戏。秩秩坐在她身侧,也拿了一副棋子玩耍,忽然警觉地扭头。
邢骊携子阿夔,向贰贰跪拜,“贱妾邢氏叩拜主母。”
崔兰馨一瞥她容貌装束,即猜出她身分,又见她容止看似恭谨,眼神却大大地不老实,不由得暗暗惊怒:不过一卑贱奴妾,这样大喇喇上前来,分明是欺公主迂懦,有意挑衅。正要开口责难,贰贰却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勿发作。
却听贰贰问邢骊,“你自辋川来?”
语气平澹,无喜无怒。
“是。”
“服侍主君多久了?”
“叁载有余。”
贰贰的目光落在阿夔身上,“这是你的儿子?”
“是。”
“辋川似他这样的男孩子,还有多少?”
“仅他一个。”
兰馨冷笑一声,“怪不得这样张狂,原来是生子有功!”
邢骊朝她一拜,“不敢。贱妾思慕主母久矣,今日始得机会,冒死上前来,不过欲教贱息认一认嫡母与妹妹。”
“呵,你也知此举是冒死——”
“兰馨。”贰贰朝她摆首,又对邢骊道:“你以微末出身,得王郎垂顾,又为他诞子,一路行来大不易。岂不思量此举若教王郎得知,便前功尽毁?我不同你计较,亦不会告知王郎,你且下去吧。”
邢骊抬头看,贰贰正对她微笑,忽然汗涔涔下,意识到温和的鹰鸷亦是鹰鸷,为自己一时的头脑发昏而后怕,再拜退下。
贰贰的注意力回到棋盘上。
兰馨恨恨道:“蚂蚱都蹦跳到跟前来了,公主何不一脚跺死她?”
贰贰笑答:“我吝惜我的丝履。”
作为一个公主,她可以飞扬拔扈,可以心狠手辣,可以淫荡放诞,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她什么也不想做。非不能也。
“便是慈软些,一顿棒子也敲不坏她!”
贰贰不禁看她,仍是对邢骊的那副微笑,“没吃到凤凰肉的人,对待吃到凤凰肉的人,可真是狠心呀。”